孙婉儿掩面而泣。
周徽嵐那个气啊,“想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李绍看向她。
“如果是我,我会闹,即使闹个天翻地覆,也要先从这些人身上弄一笔钱把孩子送来医院再说。”而不是想着去和别人借钱,甚至不惜答应别人无理至极的条件!
“没用的。”
“没用吗?那我就将公安请来!如果我的孩子因此留下不可治愈的后遗症,我也要他们承担他们应得的惩罚!”
周徽嵐紧接着说道,“但是小舅,你就咽得下这口气?刚才医生的话你也听见了,小辉从高处摔下来,肋骨断了两根,左腿小骨骨折,那肋骨幸亏没有穿刺心肺,不然他根本就等不到你们回来。”
听她说起这个假设,李绍心里沉痛极了。外甥女口中的假设,以及假如他们没来,导致的后果都太严重太严重了,他承受不起。
“惠兰,我咽不下这口气,但是小舅没办法,小舅是个没本事的人。”他说着,将整张脸埋在手心里。
看着他这样,周徽嵐也不好受,但是这又是一个必须的过程,她小舅不能再这么窝囊下去了。从一开始是为了他的父母,到后来为了妻子为了儿女,可以说他为了家人,已经委屈求全了太久,蜷缩太久,几乎已经忘了曾经也是一个站着的顶天立地的男儿。
“小舅,实不相瞒,我这次来不仅仅是来看望你,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接你们回仪水县。咱们咽不下这口气就不要咽,咱们就强硬这么一回,然后拍拍屁股走人,让他们憋屈一回那又怎么样?”
李绍一怔,“回仪水县?不了,我在这里住得挺好的,我的家在这里,我也习惯大西北这边的生活了。”
孙婉儿背过身去,其实她知道丈夫这话是多么口是心非,他又是多么地想回去。
周徽嵐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人穷志短,钱是男人的胆,他是怕一家子回到仪水县拖累他们。
“小舅,这里不是你的家。你也说了,这里的人团结又排外,你在这里融入不进去的。听我的,和我回去吧,你不用担心回去之后拖累我们。现在我们大兴村发展得比较好了,去年家里种水稻种药材,一年就收入了近两万元,还有家里还弄了个大棚蔬菜种植,每天都有不错的收入。”为了让他安心,周徽嵐不得不透一些底子给他知道,“旁边这位是我堂哥,在我们县里开了一间建筑工程公司,到时你觉得住我家不自在,可以去他那里干活。”
一旁的周郢点了点头,附和她的话,“李舅舅,惠兰妹妹说的句句属实,我底下的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有四五十元。”
“可我这身体……”李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万一他干不了重活,那不是给人添麻烦或者占人便宜吗?
“如果你做不了重活,可以干点轻省的,就是工钱相对少一点。小舅妈可以去公司的厨房做事,也能有三四十元一个月。”
李绍很心动,倒不是全然是对钱的心动,而是心动回去之后,他们可以自食其力养活一家子,不用麻烦甚至拖累亲人。
他看向妻子,孙婉儿踟蹰,要离开熟悉的家乡,陪着丈夫去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吗?
周徽嵐注意到了,决定给他们下一剂猛药。
要是这个地方很好,人也很好,她小舅因为小舅妈的选择留了下来,倒也就罢了,吾心安处是吾家。
但明明她小舅在这里就过得煎熬,如果再因为迁就她而留下,对她小舅不公平。最重要的是她实在担心再留在此地,她小舅会步她外公外婆的后尘,命不久矣,英年早逝。
“小舅,你不是说珊儿和我亲近吗?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珊儿了,我曾在庆南,我被卖到的村子里见到被人贩子抓住的她。当时她和一个京城的男孩儿是那一批货中最珍贵的……”周徽嵐简单地将救李珊的事说了。
李绍猛地抬头,“你说的是真的?这事我不知道。”
听到这个消息,他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没想到自己女儿遭遇了外甥女当年同样的不幸。想到这些年他大姐几乎哭瞎了眼,其中的辛酸苦楚他看了都难受,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亲自经历会是怎样的煎熬。外甥女能回来,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是珊儿,不定会有这份幸运。
其实不止李绍,孙婉儿也懵了。
周徽嵐点了点头,“我猜到了,你并不知情。但小舅妈,小珊是怎么丢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李绍看向孙婉儿,“是不是八月份的时候?我当时住院,想看孩子,你一直推脱。说孩子在你大姐家好好的呢,我当时体谅你辛苦,没有一再要求。但这么大的事,你都瞒着我?”
李绍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孙婉儿流下了眼泪,“我也不想的,你当时病得那么重,珊儿丢了,大姐说她是不小心的,我能怎么办?”
她当时除了在医院照顾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找寻女儿了,那段时间她暴瘦了十斤。幸亏半个月后女儿找回来了,是公安同志送回来的,这事才没穿帮。
“小舅,这事不对。”周徽嵐说出自己的猜测,“弄丢了人家孩子,一般人不是应该心存愧疚吗?可你瞧孙红妮今天咄咄逼人的样子,可不像是正常人的反应。”
今天打照片的时候,孙红妮能说出那样一番话来,周徽嵐不觉得孙红妮是个顾念亲情的人,而且从头到尾,她确实没有从孙红妮身上看到她对小舅妈这个妹妹的维护爱护怜惜之情,甚至可以隐约感受到她对她小舅妈这个妹妹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