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太后寝殿,林夕脚步便慢了下来。
虽然有点郁闷,但说到底,林瑞娶谁不娶谁,薛巧儿嫁谁不嫁谁,和他有什么相干?
人家两情相悦,凭什么为了不让你尴尬,就得断了情愫?
算了,尴尬就尴尬吧,这年头,外公外婆都能成舅舅舅妈,表姐变侄儿媳妇有什么稀奇?
左右叔叔和侄儿媳妇之间,也不是天天见面,等以后各自就了藩,更是想见都见不着……就这么着吧!
他一时分心,冷不防袖子被花丛勾住,这才发现他两日没朝后宫跑,园子竟又新开了几簇杜鹃,或烂漫或娇艳……鲜妍的紧。
一时来了兴致,正想着摘几枝回去插瓶,就听有人高声喊道:“林夕!”
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带了浓浓的愤怒和委屈。
林夕回头,就看见薛巧儿带着一个丫头、一个宫女远远的站在小道上,愤怒的看着他,若不是旁边宫女死命拉着,只怕早就冲过来了。
那宫女吓得脸都白了——她奉命带薛巧儿出宫,期间无论薛巧儿闹出什么事,她都要跟着倒霉。
见林夕抬手,顿时如释重负,放开薛巧儿退了开去。
薛巧儿狠狠瞪了宫女一眼,扭头冲到林夕面前,带着哭腔喊道:“我要做妾了,我要给人做妾了!你现在满意了?!”
一双眼睛,含泪又含怒。
说实话,看见薛巧儿,林夕还是有点心虚的,毕竟他虽然没在背后说她本人的坏话,却也向太后表达了排斥的心态……
但是,薛巧儿这话说的,他就听不懂了。
道:“薛姑娘慎言,你做不做妾,跟我有什么关系?”
薛巧儿瞪着他,愤然道:“若不是你在太后面前说我坏话,太后怎么会讨厌我,怎么会让我做妾……”
这是讹上他了?
林夕脸色一变,冷冷道:“薛姑娘哪里学的规矩,在宫里竟也敢胡言乱语!若非看在奉恩候的面上,今天就打烂你的嘴!
“污蔑我也就罢了,怎敢连太后都编排?
“我若果真要对你不利,何用在母后面前进馋,一句话便将你们一家子打断腿撵出京城!
“母后若果真厌恶你,凭你一个四品小官的女儿,和皇子私相授受,还想做妾?赐一杯毒酒还要看你有没有这个体面!”
他平日里嬉笑惯了,但到底是皇子,偌大皇宫里,太后宠着,皇帝惯着,连皇后都让他三分……养出的气势怎么会差?
如今骤然变色,薛巧儿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心脏几乎跃出胸腔,脑海中浮过自家哥哥的惨状,终于想起眼前这个比她还小几个月的少年,是何等的心狠手辣,颤声道:“臣女一时失言,还望殿下恕罪……”
再无半点方才问罪般的汹汹气势,委屈之色却愈浓,哽咽道:“我知道我大哥他不是个东西,不该去唐突那个叫浮歌的戏子……
“但那只是一个戏子啊,就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大哥断了一条腿,我父亲被贬到苦寒之地难道还不够吗,还要……”
林夕打断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父亲的意思?”
薛巧儿楞楞看着他,一时没敢说话。
林夕冷冷道:“薛大人任期将满,平调至别的地方为官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怎么本王却听出了满腹怨气?
“薛大人入仕为官,难道不是为了造福一方?怎么,江浙繁华之地去得,北方苦寒之地就去不得?
“要不要跟皇兄说一声,让他把大宣官位都拿出来,让薛大人好生挑一挑?!”
薛巧儿惊得几乎魂飞魄散,她便是再蠢,也知道这个罪名认不得,“噗通”一声跪下:“王爷明鉴,这些都是臣女胡说八道的,和父亲无关……是臣女,臣女不想去北地,才胡言乱语的……”
林夕皱眉:“起来说话。”
听出林夕语气中的不耐烦,薛巧儿不敢多说,扶着树干,颤颤巍巍站起来。
她直到此刻,方才感受到皇家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