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安雅打量着袋子里的那个蓝色杯子,因为用得太久,塑料的边缘都已经磨损了。想起小姨被生生扭转的人生轨迹,想起她们同住时的日子,是什么把她从一个对未来有期待有抱负的少女变成了那个沉静寡言的中年女人,她经历过多少坎坷?而这个中年女人到了最后竟然又那样莫名其妙地死了。
齐安雅觉得小姨经历过的所有的荒诞与孤独现在似乎都化成了眼前的这个塑料水杯。她握紧那个杯子,感到一阵心酸。
“我们还劝过你小姨,看她老是一个人,说要不然你找个男的,成个家。省得你下班回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可她总是笑着摇头。后来有人看见她和一个男的在超市外面聊天,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聊得挺高兴,我们开她的玩笑,她也不生气。”沈阿姨还是不住地叹气,“你小姨真的是脾气很好的一个人,太可惜了。”
“阿姨,你说有个男的和她聊天,那个男的是谁啊?”
“我们也不知道,你小姨说是个熟人,她下班出去碰见了,所以就聊了两句。”
齐安雅带着礼貌的微笑点点头,心里却是一片茫然,小姨从未跟她提过任何男人,自己与她同住的那段时间里,也从未见过她与任何异性有交集。不过小姨是个性格和善的人,那个大爷说不定真的就只是哪个在菜市场打过交道,或同住一个小区的熟人。
齐安雅谢过了沈阿姨,和于孝文一起从超市离开。
空荡荡的感觉在心中打着转,她想起小姨温柔的笑容,想起偶尔自己捕捉到的,小姨呆呆地出神的样子,当时她不觉得什么,现在,在得知了小姨的遭遇以后,再回想起那个画面,总觉得小姨单薄的身体像是一卷被遗忘的报纸,从头到脚都是悲哀。
她在想什么,是在追忆往事吗?
齐安雅叹了一口气,不想再由着自己再陷入更深的哀怨的情绪里去。于孝文开着车,车里的电台正在播着一首老歌,齐安雅在那歌声里想,老一辈的人其实什么都经历了,只是他们什么也不说罢了。
第49章
唐美静在高二一班的门口徘徊了一阵,往里面看了好几眼了,都没有张东祥的影子。她一转学到金泰,就听说高中部的校草是高二一班的张东祥。女生们谈论起他来,有的说他剑眉星目玉树临风,还有人说他就是日本漫画里美少年的真人版,有人说他内向,也有人说他一笑起来仿佛就能把整个世界点亮,总之都是一些略显夸张的好话,这些溢美之词让唐美静好奇的不得了,有好几次,她都找机会跑到高二一班,假借忘带下节课的课本要来借的名义,站在门口向坐在前排的同学借,趁着好心的邻班同学低头找书的那几秒里,她抬起头来用眼神快速地扫视全班,寻找那个传说中的发光体。
可也许他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缘分,来了几次,还是没有在一班的教室里看见他的影子。又或许他只是徒有虚名,压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耀眼。她有点丧气地从一班的教室里出来,在心里暗笑自己的傻。
手里拿着根本不需要的课本,她慢吞吞地往自己的教室里走,走廊拐角处出现了三个男生,手里拿着拖把和水桶,有说有笑地往自己的方向走来。他们离她越来越近,她抬起眼皮望了他们一眼,心脏就一下子收紧。
三个人里那个走在最左边的一定就是张东祥。他听着同伴的笑话,脸上带着笑,与唐美静擦肩而过。
从那天开始唐美静就开始格外关注张东祥,在有限的能够见到他的机会里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并从中分析总结出他的喜恶。她似乎从刚刚懂得男女有别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喜欢同一类型的异性,那就是干净。晚上睡觉前,她望着墙上黎明的海报,想起白天时在学校走廊里张东祥的那个笑容。在接下来的很多天里,那个笑都像一艘月夜里的小船,时隐时现,一直在她的心里荡出波纹。
整个金泰中学里张东祥的人何其之多,多自己一个根本不会给张东祥的生活带来任何不同。但自己这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张东祥的笑让自己心神不定,上课老是走神,也确实影响学习。本来为了转学的事,爸爸就花了不少功夫。如果下次阶段测验再挂科,爸爸怕是会让自己跪搓衣板。
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她抱着这样的心思,提笔写下了一封情书。她在那封信里,娓娓动人地舒展开了自己的心意,像一件随着溪流漂开,流向下游的白衬衫。
她瞅准了机会,把那封折叠成心形的信塞进了张东祥放在篮球架下的校服外套里。然后就是等待,等待他给自己一个回应。可她不知道的是,那封信张东祥只看了开头的几句就失去了兴致,为了拆开那个折叠复杂的心,他已经用掉了几乎所有的耐心,唐美静在信里掏心窝子般几乎悲鸣的诉说,在他看来只觉得可笑至极。他把信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一直到了两个星期后的某个周五的晚上,张东祥和篮球队的队友们在为下周与外校的篮球比赛做准备,篮球场上队员们练得火热,篮球飞出场外,张东祥去捡。没有被灯照到的阴影里,唐美静叫住了他。
“诶,张东祥。”
张东祥抱着篮球走过来,“同学,你叫我啊。”他并不认识唐美静,“有事吗?”
“那个,我上次给你的信,你看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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