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孝文觉得此话有理。他把最后一个碗洗好,又把盖好保鲜膜的剩菜都放进了冰箱里。他说:“爸,那你自己在家好好休息,我明天再回来。”
“不用不用,你有空了给我打个电话视个频就行,现在你是结了婚的人了,对你最重要的人必须是你的妻子。你俩是同心一体,要过一辈子的人,这个你得牢牢记住。”他拍拍儿子的肩膀,“我现在有的时候想起你妈,都觉得我挺对不起她的,那个时候我天天忙工作,经常不着家,回家也就是吃饭睡觉,你妈自己也有工作要忙,还得伺候咱们爷俩,就是劳累了一辈子,最后才累出病的……”于建新叹气,“你得从你爸我身上吸取经验教训,一代要比一代强,人家姑娘愿意嫁给你,那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和勇气的,你不能辜负人家托付终身的这份信任啊。”
于孝文听得很认真,他点点头,丝毫没有觉得于建新的说教乏味。
小两口离开后,于建新等了一阵,才给王睿明打电话问他那边的情况。王睿明说人现在已经跟着他们去了刑警队,而且看守所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吉君豪和田启泰都说照片里的女人就是安小寒。于建新没再耽搁,立刻出门去了队里。
见到了安小寒,他望着她的脸好一阵子,想要尽力记住她的样子,并且尽可能的在她如今的容颜上减去二十年的光阴,想象出她年轻的样子,再把河滨公园照片里的那张舒展的笑脸和她放在一起。就是这样的两个年轻姑娘,在二十年前,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而现在,对整起事件完全知情的人,也就只剩下她一个。
他凑到王睿明的耳边,问:“姜的事跟她说了没有?”
王睿明摇摇头。
于建新问:“安小寒,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突然决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们?”
“我看到了你们在网上发布的公示,我意识到了当年的事情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所以才来的。”
“有什么不一样?”
“我一直以为杀姜家全家人的就是赵海明。”
“你为什么会这样以为?”
“因为,当年是我去找赵海明,故意激他,引导,甚至教唆他去杀姜运阳的。后来姜家人全家都死了,我以为是他动手的时候做过了头。”
“你为什么想让赵海明去杀姜运阳?”
“姜运阳是强奸幼女的变态。”
“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
“你现在问我要证据,我的确是拿不出来的。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姜运阳早就死了,赵海明也死了。”
“你这次来,是要我们帮你找一个人,对吗?”于建新说,“你要找姜绪柔。”
“是的。”她说。
“她已经失踪很多年了,早在多年前就被认定为是死亡人口,户口也销了。”于建新说。
“可她没死。”安小寒说,“我是说,她并没有被田启泰在九九年杀死。”
“那可不一定,现场的出血量早就过了致死量了。田启泰现在不承认不代表他没有把姜绪柔的尸体带到别的地方去,这一点他们还在查。”于建新指了指王睿明和他身边的小孔小刘。他们当然明白于建新是故意这么说的,几个人的眼睛都一直都盯着安小寒。生怕错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安小寒也明白这是审问中的话术,她淡淡地笑了一下,“既然我选择来找你们,自然是决定把我知道的事都毫无保留地说出来,除了换取内心的平静外,我也希望通过你们的帮助找到她。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她现在叫什么名字,我敢肯定她一定不叫姜绪柔了。她自己都不喜欢那个名字。”
停了一下,她又说:“虽然我不知道她在那之后经历了什么,但九九年大年初一,在姜家全家都死了以后,我还见过姜绪柔。那个时候,她还活的好好的。”
“那你们是在哪里见的面,她跟你说过什么?你为什么会问我们姜家命案现场有没有口香糖和烟头,难道你认为应该有?”
“这些我会告诉你们的,但是,在此之前,我得先知道她的下落。”安小寒坚定地说,她很平静,口气里并没有咬牙切齿或者歇斯底里的意味,她只是说,“跟您说实话,我今天从走进派出所的那一刻,我就没有打算出去。除了想要找到她以外,我也想为自己求得一份内心的宁静。”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心里除了闪过梁白露的影子,还有安家人的影子。她知道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了,不知道姐姐和小雅现在过得怎么样了。这么多年,她一直尽量避免和家里人联系,因为不想连累她们。自己本来就是不祥之人,现在身上还背着案子,所以离她们远远的,永不打扰,永不联系,就是自己能为她们做的最好的事。
于建新望了王睿明一眼,王睿明给小刘使了一个颜色,小刘走出审讯室,再进来的时候,带进来了一个交通大队的同事,那人的手里还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你怕是找我们找的有点晚了。”于建新说,“先给你看一段录像吧,是一段视频监控。”他叹了一口气,“是发生在去年秋天的一起交通事故。”
安小寒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什么也没说,眼神挪到了摆在她面前的电脑屏幕上。交警同事点了播放键,视频里出现一个女人追着一个快速的白色物体从路的这一头横穿马路到路中间被车撞的影像。在她的要求下,那段视频被连续播放了好几遍,她的神情也由一开始惊讶到几乎目瞪口呆到后面的哀伤,到了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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