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旸谷像是个影子一样,在队伍的前面,几个人看他,呼吸都不敢大声,有光线不停地扫射,南京城依旧是外紧内也紧。
并没有战后的松懈跟疲乏,这边的日本驻军,也是身经百战的老手。
老奸巨猾且十分懂中国国情。
他们在阴暗的小巷子里面,头顶上是一个垛口,上面冰冷的机枪擦的层亮。
第一个往上走的,铁勾子带着一点轻微的声音,三两下,脚往墙上蹬踩然后跃然而上,身轻如燕,背后的马刀拿出来,趁着浓雾之下,只能听见快刀入肉的闷声。
下面的人没有间隙地再上一个,日本人的哨兵从来都是两个人,另外一个也是如此。
前面打头阵的两个人干的很漂亮,活儿比杀猪匠还要好,且极其擅长夜视。
能进去就好许多,还是那个牢房,扶桑没有在睡,一个人无所事事时间久了,作息是非常容易混乱的,因为没有人管,日本人这几年完全对她不管,很无视,她已经是个弃子了,从宋旸谷在她登报离婚去香港后。
日本人认为她没有价值,但是又不好杀,就关着。
她有时候白天睡觉,有时候夜里睡觉,也有很偶尔的时候,大半夜的在站墙。
为什么站墙,站墙很累的。
但是没别的事情,有时候不能太舒服了,累一点才不会显得不正常,不然身体也很虚弱,扛不住,她觉得自己得运动,最起码有许多活力。
很多人关久了,就麻木了,没有火力了,她希望用这样的方式,可以对抗一下时间,对抗一下衰老,对抗一下所有不太美好的事情。
穿着一身旧旗袍,袖口都磨损的了,但是很爱穿,穿的很舒适。
也没有灯开,也没有油烧,乌漆墨黑的。
所以院子里进来人的时候,她还是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听着,一一三……
嗯,好几个人影,她觉得有意思,难得的新鲜事儿了。
还是不吭声,保持沉默是一种法则。
结果就奔着她窗户这边来了,就一个人,影子近的清晰。
短打的绑腿儿,瘦高的身形,走路的姿势,还有他最后站在窗户前,那样郑重地停顿。
扶桑觉得平静的心,一瞬间就跳动起来了。
这个人,这样一个人,能这样站在她窗外的,只能是一个人。
两个人,从头到尾,只看了一眼。
扶桑跟着他一起跑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为什么愿意跟着他跑,不考虑后果,不考虑其它的。
只是他伸手的时候,拉着她的手跑的时候,她就愿意跟着跑,跑的那样地热情,那样地热爱。
如果前面等待我的是一颗子弹,是一颗炮弹,哪怕就是一颗美国人的原子弹,一瞬间把她化了,粉身碎骨了。
她也愿意跟他跑,那样自由地放纵地,心里面踏踏实实地,牵着手地跑下去。
撞破院子里空白的雾,踩碎浓重的露,践踏这个世界上一切阻碍在一起的一切,那样地狂热,那样地奋不顾身。
她心里很多很多话,说不出口,来不及说出口。
我这一辈子,也未曾如此奋不顾身,也未曾如此快活过。
我的爱人。
我死而无憾。
宋旸谷紧紧地拽着她的手,他未曾来得及回头看她一眼,只牵着她,那样地不松开手,他怕她走慢一步跟不上,怕她害怕,怕很多。
他不怕,但是怕她不在了。
哪怕她就是成了一根木头,他也愿意牵着她,愿意带着她走,也必须拉着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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