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杏之原想和往年一样,挑个靠门的位置坐着,因为那边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冷气时常窜进来,可以散散味,但她身体马上就要好了,冻不得,香净便不许她坐那儿。
还帮她寻了个靠着暖盆的位置,脚炉手炉一应备好,身上披的是压箱底的本黑貂皮斗篷,在一众打扮得鲜亮丽的小姑娘中,黑扑扑的她格外突兀。
姜杏之低头看了眼斗篷里面的新衣,是颜色鲜嫩的湘妃色冬袄,不过她终究不敢反驳香净的意思,毕竟她这次生病最愧疚难过的就是香净了。
但她小声嘀咕两句还是可以的,她偏头和初一十五说:“我这样像不像外祖父画儿里的秃鹫?”
初一正剥着手里的蜜桔,掰了一半塞进了姜杏之嘴里:“姑娘,秃鹫是什么?”
十五在一旁帮她剥着花生,也抬头好奇地看着她。
姜杏之掩着唇,面颊鼓鼓,嘴巴嚼个不停,咽下甜滋滋地蜜桔:“就是座山雕呀!”
香净站在她身后,听到她的话,咬唇忍住笑意。
初一和十五肩膀耸动,笑出声,十五说:“姑娘你怎么会是那又黑又大的座山雕呢!”
姜杏之身上的斗篷忽然鼓出一个包,那是她在挥动她的细胳膊:“不是吗?”
忽而左后方传来一声轻笑,姜杏之抿唇,睁大眼睛,疑惑地看过去。
那位置上正是邵介。
大年节文武百官修沐七日,但邵家远在大名府路途遥远,因此邵介并未回去,而是来西宁侯府过年。
姜杏之将她扑腾的小手乖乖摆在手炉上,颔首:“小舅舅。”
邵介眼睁睁瞧着她眼睛里活泼的笑意变成生疏礼貌,待他乖巧文静与阁内的那些一年见一次的亲戚一般无二,突然觉得有些烦躁,剑眉微蹙,薄唇抿紧,点点头。
姜杏之嘴角弯起一个秀气的笑容:“小舅舅,我继续看戏了。”
邵介觉得手心有些汗湿,沉声:“好。”
看着姜杏之的背影,邵介脑中闪过她方才的俏皮话,其实她肤色白净,穿黑色也好看。
听说她前几日病了,难怪刚刚听到她咳嗽了几下。
邵介起身,走到门口,招了他的侍从,吩咐了几句。
姜杏之转头吃下初一喂得另一半蜜桔,跟着台上的戏子轻轻哼唱。
“姑娘你少吃些上火的东西。”香净弯腰低声说。
姜杏之点点头:“不吃啦!”
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戏,喜气的日子能唱得曲目也就那几个,姜杏之其实都已经听腻了,台上唱着,她能接上下一句词儿,这阁内的人想必都和她一样吧!
瞧这阁内有谈笑的,也有聚在一起玩叶子牌的,还有在二楼投壶的,当然也有犯困打瞌睡的。
姜杏之眼巴巴看着被乳母抱在怀里睡得香甜的孩童,她也好想睡觉了,见那乳母带孩子退下后,她更羡慕了。
大家都留在这儿守岁,她尚在病中,若是开口,老太太不会不让她回去,只是会扫兴。
姜杏之支着手肘,撑着下巴,偷偷眯眼睡觉。
姜桃桃握着一支投壶用的箭矢,从二楼下来,目光穿过人群找到黑扑扑的姜杏之,提着裙摆跑过去,却在路过邵介的时候被他拉住。
邵介扬了下颚,让她仔细看姜杏之。
姜桃桃粗心惯了,这才发觉姜杏之正在打瞌睡,下意识地放轻脚步:“那算了,我还想教小六玩投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