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林中抚琴,阿姒侧耳聆听,竟脱口而出:“是嵇氏四弄?”
阳光自竹叶间隙照过来,晏书珩眸中含了微光:“阿姒也懂琴?”
阿姒凝眉听着琴声:“我应当是不会抚琴的,只隐约听过。”
晏书珩见她听得入迷,未再说话,只与她并肩而立,静静听琴。
曲毕,二人皆如梦初醒。
而竹鸢和阿晟一个十四五岁,一个四多,早在他们听琴时跑没影了。
晏书珩拂开阿姒头顶的竹叶,见她神色恍惚,放柔了声音:“我幼时曾与祖父学过琴,虽技艺不精,但若阿姒喜欢,待回到建康时,我日日给你抚琴,可好?”
阿姒抽回思绪,莞尔道:“想不到夫君竟还会抚琴?”
晏书珩从身后拥住她,唇若即若离地贴着阿姒颈侧,轻吻一下,低声道:“夫人想不到的事多着呢,日后总会慢慢知晓。”
许是他拥抱的姿态太过缱绻,言语间亦是温柔,那个吻更是温柔。
阿姒忍不住又往不正经处想。
他可是又有什么暗示?
“江郎君!”
粗犷的呼唤声打破旖旎的气氛,阿姒如遇救兵悄然松了一口气。晏书珩松开她,同来人见礼:“李大人来得真早。”
李壑虽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在俗事上却也实在粗心。因晏书珩比阿姒高出一个头,又有参差错落的竹子遮掩,李壑方才过来时竟未发觉晏书珩怀中搂着位女郎,见他弯着腰姿势怪异,还以为他是在……
晏书珩似笑非笑的眸子和语气让他顿时回过味来,才明白自己是打断了小年轻卿卿我我,李壑尴尬又有些内疚。
“二位感情真和睦,叫人艳羡!”
晏书珩对这话很是满意,转过身温声同阿姒说:“我有些事要与李大人商议,阿姒在此等一等可以么?不必担心,竹鸢和阿晟就在不远处,我也能看到你。”
从嗓音到目光、姿态,皆是温柔似水,李壑看着这对壁人,心道这小子不仅俊,还很会哄女郎,得亏不是个浪荡公子哥,不然得祸害多少人家的女郎!
他们走远了,阿姒立在竹间静听竹笑声,只觉心境豁然开朗。她不由微微抬起头,不料忽然起了阵风,眼上绸带被吹拂着缠到竹枝上,阿姒一动,绸带整个被勾掉。
她不愿在人前露脸,忙抬袖遮面,摸索着要去寻绸带,却因眼盲而扑了个空,她无奈收回手,想着等夫君过来帮忙。
身侧忽而有人温和出声。
“女郎莫慌,稍等。”
听声音当是个年轻郎君,为人谦和有礼,阿姒无法通过双眼判断他是何人,谨慎起见,她刻意低着头:“劳烦。”
那陌生郎君却忘了回话。
他呆呆看着眼前一身素裙的女郎,她虽非倾国倾城,但姿韵独特,清眸不谙世事,甚至略有彷徨,像是从山林间误闯入人世,正茫茫然不知如何是好的精魅。
不由想起一句诗。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意识到冒犯佳人,年轻郎君收回目光,双手郑重奉上绸带,动作极其珍重,仿佛那是一片彩霞:“女郎小心。”
阿姒循声去接缎带,遮住双目后这才安心不少,轻声道谢:“多谢。”
“举手之劳,不必介怀。”
缚上绸带的女郎,因这细微瑕疵,反而少了几分脱俗,多了些亲和,年轻郎君心间一动,鼓起勇气搭话:“女郎在等人?”
阿姒敏锐察觉到对方压抑着的的热络,她感念他的善意,但因自身处境,习惯了对超出善意之外的热情心怀警惕。
好在这位郎君听上去不似坏人,只要她搬出自家夫君,想必就能划清界限。
正要开口,手被人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