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分别前,他突然说道:“太子那边,爱卿若是有空,可以多多走动。太子年少,有许多不足之处,爱卿当多履行谕德之责。”
陈青兕立刻应诺。
独自走在出宫的路上,陈青兕回想着这一路散步的点点滴滴,也渐渐明白李治已经开始动托孤的想法了。
李治身体出现了异样,并未对外宣传。可这种事情只能瞒住下面的人,以陈青兕现在的级别是瞒不过的。
当然陈青兕知道,李治远比他想象的能活,还能熬上十几二十年,可他本人不知道,这风疾一发作,头晕目眩甚至眼前一片漆黑,真就跟要死了一样。提前做些准备,也是情理之中的。
对于李治的托付,陈青兕自然要有所表示。
在李治开口之前,李弘、武皇后都有过类似的话,但陈青兕都无视了,作为一个兵部侍郎,清流党的魁首,跟太子走的近,并不是一件明智之举。
唐朝拒绝立刻出兵高句丽的消息通过国书,传到了新罗。
新罗国都金城。
新罗王金春秋与大上等金庾信正在商议此事,王太子金法敏在一旁静听。
新罗王金春秋一脸疲态的躺在床榻之上,眼眸中透着几分恼怒,还有不甘。
他的声音浑厚,却透着几分无力。
“如此说来,唐廷是不打算出兵了?”
金庾信看着已入暮年的君王,无奈的说道:“唐廷天子已经回话,说他们的粮草受海风袭击,倾覆大半,后勤吃紧,待他们重整旗鼓,然后再定出征计划。但依老臣之见,他们这是在安抚我们,好趁机在百济收心。在百济未归附之前,他们应该不会轻易出兵。”
金春秋带着几分颓废的道:“如此说来,我是没有机会见到高句丽覆灭,没有机会见到我新罗一统海东。”
他说完一阵咳嗽。
金庾信看着上首的君上,心中暗恨,却也无可奈何。
“可恶!可恨!”
猛然间
金春秋大喝两声,高举着手,竟然活生生的气死了。
他瞪圆了眼睛,死不瞑目,即便灵魂消散,那双眼睛,依旧充满了不甘与愤慨。
金庾信先是失神的看着这一切,看着储君金法敏扑到金春秋的身上痛哭,眼眸中也透着一往无前的决然。
他一步步走到金春秋的遗体前,伸手重重的抓在金法敏的肩膀上,用力的向下压,一字一句的说道:“文武,新罗的重担就由你来扛了。”
金法敏的母亲是金庾信的妹妹文姬,也叫文明王后,故而金庾信是金法敏的舅舅。
文武正是金法敏的小名,还是金庾信取的,允文允武的意思。
不只是如此,金庾信与金春秋还有着过命的交情。
金春秋是新罗真智王之孙、新罗真平王之外孙,虽为皇室中人,但其实是没有资格继任新罗王位的。
新罗唯血统论,圣骨为尊,真骨次之。
唯有圣骨血脉者,才能继任新罗王位。
最后的圣骨血脉是善德女王、真德女王,而金春秋只是真骨贵族。
当时新罗式微,善德女王、真德女王为了新罗,舍弃一切尊严投向唐廷。
此举被新罗内部不少贵族视为奇耻大辱,多次发动叛乱。
善德女王便是死于叛乱之中,那个时候没少人鄙夷他们甘为唐廷犬。
金春秋是为数不多,鼎力支持他们的人。
两人为了新罗,肩扛骂名,一同辅佐新罗女王,直至圣骨断绝。金春秋以真骨登基,他依然选择沿用两位女王的政策,选择抱唐大腿,他干的更加彻底,遣自己的儿子入质于唐廷,以示忠诚,在国内采取穿大唐衣冠、奉大唐正朔等一系列唐化运动来讨好唐廷,放下一切国家尊严。
这也是高句丽、百济,乃至于新罗国内部分人都看不清金春秋的缘故。
金庾信却是知道,面前这位活生生气死的挚友、君上,便是那卧薪尝胆,乃至为吴王尝粪的勾践,他最大的目标就是覆灭百济、高句丽,最大的野望是一统海东,让新罗成为海东的主人。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如勾践一样受尽羞辱,受人鄙夷怒骂,可结果却又不同于勾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