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中就属卢照邻最是感性,眼圈微微泛红,说道:“这里的百姓太惨了,大都督,属下走访了一下,他们居住的环境。他们大多生活的地方,无处落脚。他们的家人甚至都没有像样的衣物,几人合着穿一件,谁出门谁穿。需要举家干活的时候,就是直接用茅草扎上一圈围着。太凄惨了……”
卢照邻世家子弟,未尝见识过民间疾苦,只是这些都已经受不了了。
陈青兕说道:“这哪跟哪,百济真要乱起来,他们这些百姓,真就如蝼蚁草芥一般。原先本督听说百济王扶余义慈乃海东曾子,百济上下民心所向,万众一心,现在看来,这个民心所向里的民心,可不包括这些马韩蝼蚁。”
黑齿常之脸上露着羞愧之色,竟一句反驳之言也说不出来。
陈青兕却没有打算放过黑齿常之,问道:“黑齿将军,伱跟随本督一路北上,沿途既经过最繁华的京畿、商洛,也走过略显贫瘠的燕幽之地,更见过辽东、辽西的荒寂冷清,沿途所有百姓的风貌,对比百济这些马韩百姓,你觉得有什么差别?”
黑齿常之心中不甘,却也只能郁闷长叹说道:“天地之别,无可相比。”
陈青兕摇了摇头,道:“敷衍之词。本督觉得是两个字‘希望’,我大唐百姓眼中有光,而百济百姓,眼中有的说死寂茫然。”
“我大唐百姓会以身为大唐子民而觉得光荣,他们会因为听到我大唐将士在前线取得胜利而欢呼雀跃,也会听到我军失利而觉得悲痛。”
黑齿常之想到跟随陈青兕走出长安时的情况,那时街道上的百姓,面对他们莫不停步顿足,作揖相送,献上自己最简单的祝福。
而他们百济,不管前线胜负如何,那些马韩百姓想着的都是怎么生存下去,怎么活过今日,怎么活过明天。
黑齿常之自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在他眼里心里真就没有将马韩百姓与百济归为一处。
直到此番到了大唐,见识过大唐的万众一心,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陈青兕道:“诚然,即便是现在的大唐依旧有很多不足之处,但我们都在尽力的弥补,希望能够做的更好一些。可你们呢,几百年来,连语言都不能做到统一。是不能,还是不愿?”
黑齿常之继续无言。
陈青兕笑着叫道:“黑齿将军……”
黑齿常之拱手道:“末将在!”
陈青兕展颜一笑,问道:“你想不想看一看百济百姓眼中也有光的景象?”
黑齿常之沉声重重点头道:“想!”
陈青兕一扬手中马鞭,说道:“那就等着看吧,本督接下来的主要任务就是让他们的眼中也有光,跟大唐百姓一样的光。我称呼他为信仰……”
华夏王朝五千年,真正做到凝聚出民族信仰民族自信,唯汉唐明与今。
既然身处百济,既然百济不懂得安民之法,那就让大唐的光芒,扫去他们的黑暗。
当然陈青兕其实很清楚,在封建时代,百姓皆是牛马,但当大唐的牛马,怎么样也比现在的蝼蚁强。
黑齿常之看着那迎着阳光远去的身影,心中悸动,如此人物,若能跟随左右,此生无憾。
陈青兕一路飞驰,返回了熊津城。
他并不急着见金庾信。
金庾信却如闻了腥味的猫,寻了上门。
“拜见大都督!”
陈青兕看着面前的老者,堆起了笑脸:“金大上等威名暴于海东,果然气度恢弘,令人心折。”
不管对面这个老人,是否能够当得起“海东孔明”的美誉,但可以肯定一点,他就是自己在海东最大的对手。
金庾信也懂得文人互吹的道理,笑得满脸皱纹都挤成了花:“那比大都督,文治武略,宇内具知。尤其大都督还如此年少,老夫这蹉跎一生的虚名,可不敢相比。”
陈青兕笑着请金庾信入座。
金庾信先躬身行礼,然后才入座。
陈青兕见他坐定,问道:“金大上等,是本督年少德薄,招不来贵国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