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空间再次被唤醒,众人惊讶地发现他们中多了一人。唯有公子翚表情复杂难言,而息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般他们便知晓了,此人正是鲁侯允。
鲁侯允睁开眼时还是满目怒色,他本以为自己重伤在身怕是说不出话,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下意识抒发了他的愤怒:“贼子敢尔!”
吼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洪亮有力,完全不像是自车上坠落之人;而自己所处的地方,从身下材质柔软的席,到面前的案,都不似他往常所见。
视线再往前去,他看见了一个带着面具的女子,她身后的背景完全与他所在的位置不同,而那一块区域似乎被人为做了分割,一半是人,另一半却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与鲁侯允所识相似却又大为不同。
还未待他完全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鲁侯允便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又还没等他扭过头去,来人已经坐在了他的身侧,温声呼唤他的名字。
“暌违多年了,允。”
鲁侯允倏然回头,当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映入他视线的同时,方才被他注意到的女子也开口说话了。
【唔,鲁隐公死于隐公十一年,接下来就进入了鲁桓公的执政时期。桓公就是隐公的异母弟弟允,虽是惠公太子,但因为父亲死时年纪尚小,所以隐公代为摄政,这是我们在隐公元年就交代过的事情。】
【后来他在公子翚的挑拨下,成为了公子翚谋杀鲁隐公的同党,不过既然他们成功了,太子允作为合法继承人,自然顺理成章升级成了鲁侯允。鲁侯允在位十八年,同样死于非命,甚至比他哥死得还惨一点。不过谥号比他哥好听。】
武姜“噗嗤”笑出了声。
【唔,桓公元年基本没发生什么大事。大事的标准是:一,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是当时人眼中的大事;二,爱恨纠葛,恩怨情仇,权谋争斗,这些是我们眼里的大事。可惜都没有,宋国的华氏之乱在这一年也只交代了开头。】
【这一年的年初,桓公刚即位,就干了一件很对不起他哥的事情。不过反正人都杀了,还有啥对不起的。现在不就是和郑庄公正式交换了许田嘛,不算事儿的,洒洒水啦。】
【当然,隐公吊了郑庄这么多年,桓公如果一上位就直接把地给了,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所以郑庄公也很有眼色,在原本提出的祊交换许田的基础上,还多加了一块玉璧。于是交易就这么愉快地达成了。】
由于早先便从寤生口中知晓此事,息姑并没有因为听到此事而失色,尽管他心中依然还是觉得十分失望。哪怕允与羽父合谋害他,若允能成为如郑伯寤生一般的雄主,他也就无意计较了。
然而仅仅从此事便能看出其短视,让息姑不由开始反思起自己,是否确实没有将弟弟教养好。许田并不是不能换,但甫一即位,郑公刚一提出便答应,着实失了些从容。须知此事分明是郑有求于鲁,而非相反。
“这是何处?”允死死盯着息姑,双手突然抬起紧紧锢住息姑的肩膀,“你化作鬼神了吗?那寡人是不是也已经死了。你是来报复寡人的?”
所谓长兄如父,尤其允的母亲仲子也去世得早,息姑年纪又长,确实足以作为允的父亲。
因此说来虽然可笑,但在息姑心中,他确实始终觉得是公子翚教唆了他的弟弟,尽管他的理智知晓并非如此。而后世之人的观点也进一步佐证了他理智的正确,在谋害他的这件事上,公子翚和鲁侯允,谁也逃脱不了干系。
可他本就是优柔寡断之人,否则当日依公子翚之见处理掉太子允,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息姑毫不
留情地掰开肩上的双手,也不顾鲁侯允还有些发怔,一拳便狠狠捣在对方的腹部。
“啧啧,真是狠心啊。如果我没记错,鲁侯允应该是他一手养大的?”武姜疑问的目光落在了寤生身上,示意他赶紧给她解惑。
寤生本想当做没听见,却不料武姜停留在这里的时间久了,竟好似连对他的嫌恶都少了点,见寤生不说话居然主动走到了他面前。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动静就越发大了。
眼见着那边鲁侯允开始不甘示弱地还手,兄弟俩你一拳我一掌打得灰头土脸,甚至连干呕都顾不上。武姜不由微微侧头,感慨道:“我还是死得早了些。”
她言下之意是,这种事若注重长幼尊卑,绝不可能发生。而只有周王越发无能,社会秩序愈加混乱之下,才能看到更多有趣的事情。而她死时,还远未到这种地步。
“够晚了,再晚一些,或许寡人便能狠下心一杯毒酒了结了您。”寤生不知真心还是假意地说了一句,随即解答了武姜的问题,“若是作为太子培养,便不是真如父子,也需要长久相处。”
说到这,寤生竟有些心虚,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公子忽——比起年少就在异乡为质的忽,他对突的关注也许确实多了些。那名后世之人讲到卫国时曾说,州吁为父宠爱,却并非太子,因此为祸。
宋国确实令他生恨,但郑国的衰落或许本也与他脱不开干系。
【正式交换了祊和许田之后,郑国和鲁国达成了盟约,甚至还又立了誓言——通常来说,立誓的和约有效期还是要长一点的,至少比郑国和宋国那纸糊的和约要好。誓言的内容是,如果违背盟约,则不享国。】
【唔,这里没有注,靠自己来理解的话,这个不享国我觉得主语应该是国君?可能是说会被赶下台或者猝死一类的。不过好像也可以理解成国祚不长久,从这个角度来说作为誓言才比较有约束力嘛,一代国君也太短了。】
【毕竟一般订盟约也不会像我们近代签不平等条约一样,还有个年限。就好像谁结婚也不是奔着离婚去的,一般来说订和约也不是为了撕毁。嗯,当然有特例,可能也不少,比如双十协定。这种和约就纯属为了稳住对手,性质不一样。】
【为了这个盟约,几个月后郑庄公还跑来鲁国见鲁桓公,这其实不太常见。通常而言平等的诸侯会见是挑一个地方,朝是诸侯之间存在地位差异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场景。所以某种程度上更强的郑国主动来到鲁国,确实还是蛮有诚意的。】
“要不要阻止他们。”庄姜绕开了还在打架的兄弟俩,走到武姜和寤生旁边轻声道,“此处奇异,尽管我等已死,却还仿如生前。他们若是打到一人伤重,这里也没有巫医。”
武姜惊讶地挑眉看她:“难为你讲这么多话。”她远远地对靠在一处有阴影的墙边的公子翚招了招手,“嗟,去把你的两位主君拉开。”
她的腔调高傲而轻蔑:“作为罪魁祸首,你不会敢做不敢当吧。”
【桓公元年基本就到这,桓公二年的主角是宋国。没错,这回轮到宋国内乱了,内乱的缘由又是弑君。但内乱之前,在桓公元年有一个引子,从《左传》行文来看是有点暗示这事儿是导火索的,虽然我觉得不算。】
【这件事是说,宋国的太宰名为华父督,有一天在路上遇到了孔父的妻子。由于她实在太美了,从对方迎面而来、路过他身边,再到走远,华父督的眼神都没有离开过她,最后还来了一句赞美,说她“美而艳”。】
【咱就是说,虽然先秦和现代差不多开放,或许可能更开放,这也还是怪流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