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教宗没有什么反应,学者咬咬牙,接着道:“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想不想做是另一回事。博纳塞拉如今显然有所图谋,说不定未来会危害到整个密督因,这难道不是跟吸血鬼与恶魔所带来的危险相当的隐患吗。”
尤斯塔斯听完这番话,平静地指出,“你的意思是,博纳塞拉已经是我们的敌人了。”
“……”
“博纳塞拉家族两千年来一直坚守自己的使命,与天使教会合作维系密督因的和平,从来不曾懈怠,他们突然退出的确让我伤了一番脑筋,而你似乎能肯定这些猎人已准备率先颠覆和平,在吸血鬼还没行动之前。”
“这、这只是一个假设。”
“可怕的假设,我们很难战胜猎人,即使他们数量不多。博纳塞拉在某些方面甚至比吸血鬼还要棘手。”尤斯塔斯沉吟,“听上去我们该先发制人,可遗憾的是天使教会做不到,我们既不能率军攻打古曼韦尔,也分不出兵力去盯着猎人的动向。你知道这两个月来吸血鬼引发的血案有多少,教会的伤亡有多少吗?那不仅仅是一两个数字。”
“可是因为博纳塞拉的注意力现在在何塞跟弗林特那里,所以只能把希望放在他们两个身上,让危机爆发后再做打算吗。”米迦尔扁了扁嘴,一股无力感盘旋而上,让他双腿有些发软,“不同于吸血鬼一直以来的敌意,博纳塞拉的真实目的隐藏在他们平日可怕却冷静至极的做派之后,这种人图谋的东西可能更多……”
尤斯塔斯饶有兴味地观察米迦尔的神色,“很有趣,你明明很害怕,但是却想着必须要做点什么。”
学者眸中闪着微光,“……如果因为做不到就不去考虑如何才能做到的话,人类就没法进步了。”
教宗赞同地点头,“原来如此,这就是人类世界最后的知识摇篮中培养出来的学者的信条,我对学都这个地方愈发刮目相看了。”但他话锋一转,表情变得严肃,“但做不到还去想是种徒增烦恼的行为,作为天使教会的领袖,我不能让烦恼侵占我的头脑。”
“……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米迦尔不再去辩驳,他跟尤斯塔斯有着理念上的不同,这一点是谁都无法说服谁的,于是,他轻轻翻开书页,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博纳塞拉改变的契机是屏障消失,吉南先生没能在屏障消失之后成功召唤恶魔也是事实,这两点也许有所关联,我……至少、我想在这里帮上他们的忙。”
“没有问题,我会让法理部派助手协助你调查。感谢你的探求精神,米迦尔。”
尤斯塔斯在离开藏书室前,回头看了眼已经沉浸在自己思考中的学者,眼中带着复杂的心思。
身为灰堡教宗,他面对的局势不是一个试错游戏,他的棋盘上不是冰冷没有生命的棋子,而是有血有肉的人类之躯,如果再给他几年时间,这个男人也许能想出面面俱到的应对方案来,但是如今他刚刚上任,在这个漏洞百出的形势下,他要做出最有效率的决策。
他心想,也许没有哪一次会像自己现在这样,希望天使真的能够护佑他的信徒。
密督因天使教会的教义早在约瑟·斯卡亚成为大主教时就已经更改,每一任教宗都很清楚他们信仰的不再是无面无形的神的使者,而是那位危难之际拯救密督因的歌洛仙神匠,只不过为了信徒能够接受才粉饰得像跟原来一样。
这样的信仰是虚假的,传递不到他耳边。
何塞·伊诺能够再度施展他的伟力,粉碎由自己亲手创造的那些存在一手策划出的阴谋吗。
尤斯塔斯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希望可以,否则人类就没有希望了。
教宗在返回书房的路上见到洛里尼步履匆匆迎面走来,表情不像平时那么随意,略微严肃。
尤斯塔斯按着自己的额角,默念着别再是什么节外生枝的消息,问道:“怎么了。”
“刚刚门口来了个博纳塞拉。”
“谁?”教宗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自称名叫文森特·博纳塞拉,我查了下,博纳塞拉家族中的确有这个人,是曾经驻守萨利维亚的猎人,名字跟特征都对的上。”
金发男人心头一紧,“他人呢。”
“只给门口守卫留了口信说要转述给你,立刻就走了。他有防备,所以我没让骑士轻举妄动。”洛里尼扶着自己的佩剑,沉沉道:“他说这是他父亲托付他转达的话,‘告诉圣座那东西还活着。’他为此马不停蹄从古曼韦尔赶来。”
“他离开之后往哪个方向去了。”
“不是回威斯特大区的方向,但具体去哪里还不清楚。”洛里尼摇头,不过马上说:“已经派一队人跟上了,你觉得这是他们在声东击西么。”
“不,不像。这句话指代太模糊,如果真要误导,应该更确切些。”教宗一边思索一边摩挲着自己胸前的圣徽,这是个下意识而为的动作。“博纳塞拉内部出现分歧了么,还是……”
尤斯塔斯知道自己此刻不该分心于已经被自己认定为“做不到”的烦恼,但那个诺兰学者刚刚的话似乎为他带来些影响,他顺着思考下去,思考这个口信本身。
那东西还活着。
这跟猎人们的异动有关联么,跟古曼韦尔那块地方的凋零以及对普通人类的致病性有关联么,跟他们必须要弗林特与何塞回归有关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