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里带着克制到不可查的哭腔,神情却冷然倔强。
“既然不相信我,把我想得那么坏,又来问我干嘛呢?你以为我想到这里读书?你以为我想做你女儿?这些是我选择的吗?我能选择得了吗?”
打程建国回国,就没见余葵在他面前哭过。
被冤枉受了委屈一个人去成都找他的时候没哭;被同学霸凌挠得浑身是血痕印子没哭;知道他收假要回东南亚的时候没哭;可是现在她哭了,眼泪无声顺着她苍白的脸,滴在地板上。
男人终于生气了,指着门口道:“月如,这是我的家,有什么请你好好跟余葵说,如果不能就请你出去,我相信我的孩子不会撒谎。”
“要你来这唱红脸,你才养了她几天?”
余月冷嗤:“不心虚的话,她在酒店时候躲我干嘛,要不是回家路上,雅匀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要被她蒙在鼓里多久,死不承认是吧?行!雅匀,把你们学校贴吧那个贴子翻出来,给她爸看看,我一个人能冤枉她,学校成百上千号人,难不成眼睛都瞎了,个个都非要冤枉她谈恋爱不成?”
手机递到程建国手里,余月如继续数落。
“父母让你去学校读书,你去学校混吃等死睡觉谈恋爱,雅匀考六七百,你考百多,这书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个分数毕业你打算干嘛?端盘子还是洗碗?”
“我再说一遍,孩子说没谈,就是没谈。你上次也冤枉孩子偷钱,结果呢?”
程建国没有再看,直接把手机递还给谭雅匀,“余葵跟我住一起,她周一到周五早上六点钟从家里出发去上学,下午五点到补习班,晚上十一点才回家,还要学到凌晨,哪来的时间谈恋爱?还有,她的分数不是百多,开学一个多月进步了五十分,现在是四百九十分,如果你不了解孩子,就不要对她妄下断论、横加指责。”
余月如冷笑。
“附中的学生有谁不是这么过来的?雅匀就不学到凌晨吗?铁证如山你还这样包庇她,我跟你无话可说,孩子的抚养权你想都别想,我养她那么多年,有本事找律师打官司来跟我抢。你这么纵容溺爱她,余葵再跟着你就废了!余葵,给你十分钟收拾东西,今晚就跟我走!”
“你对好孩子和坏孩子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程建国拦住往外走的女人,无奈而愤怒,闭眼再睁开,才极力平静下来开口:“余葵心地善良、对人真诚、画画有天赋,哪里就废了?仅仅因为没听你的话,没往你期待的方向发展,没走你划出来的道,成绩不如你的意是吗?”
“是!”
余月如一口应下。
“你自己就是从村子里考出来的,读书有多重要不用我告诉你了吧?别人为了学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她还有空跟男生谈情说爱……”
“我看孩子继续跟着你,她的心理状态才是完了。”程建国的眸光彻底变冷了,“你从来没好好了解过她心里想什么,她需要什么,你只会一味苛责她。”
那天,他跟着余葵第一次跨进谭家,心情就跌到了谷底,他这辈子都过得很粗糙,唯独那时细心了一回。
玄关鞋柜底座塞满女孩子的名牌鞋,不过都比余葵的尺码大两号。客厅摆了架黑漆角钢琴,墙上挂满各种奖状、家庭合影,富足关怀快乐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属于另一个女孩。而余葵的所有行李,集中摆在二楼边角那间小卧室。那个家庭富丽堂皇,他们没有在物质上苛刻余葵,但疏怠却无处不在。他们或许从未想过,在这个家庭里几乎被边缘化的孩子,也是另一位父亲的掌中明珠。
“孩子被我父母带大的时候,你死哪去了?现在来教训我?”
余月如闻言浑身乱战,就在她怒火彻底爆发之前,余葵突然插言——
“是不是只要我考到谭雅匀的分数,你就不再跟我爸抢抚养权?”
“就凭你?”
余月如似是被她的不自量力激到了,“别说七百分,你哪怕考到附中的年级前百,能上个末流985,我都不会再管你,不会再骂你一句。”
“这是你说的,你记清楚了。”
余葵的声音有一种极端的冷静,
余月如不怒反笑,“我都不知道上辈子造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一个小冤家,行啊,你跟着你爸好好学,高之前,只要你的分数能冲进理科班前百,我就承认从前是我教的不好,是我教错了。在那之前,校内校外,但凡你再跟那男生有任何接触被我发现,被雅匀发现,我就直接去找他父母,让他们管教自己的儿子。”
“我言尽于此,你要还听不进去,到那时候,我只能给你转学。”
房门被冷冷甩上。
余葵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抬头,“爸爸,我的物理也得补课,又得麻烦你替我交钱了。”
她黑沉的眼睛里,只剩执拗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