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素来对我多有约束,孙儿亦一直唯命是从。幼时,孙儿拾得伤兔,您说男儿当心硬如铁,孙儿便狠心弃之;当初孙儿与先太子志同道合,您说太子无法践祚,且太子登极于晏氏不利,孙儿只得背信弃义,转而奉您之命南下经营。”
“为何现在不听话了?”晏老爷子隐有嗤笑,“因为一个女人,便忍不住了么?别忘了你初回晏家时,我曾说过的话。”
“孙儿自然记得。”晏书珩撩袍在庭前跪下,“您常训诫孙儿需克己自持,孙儿起初深以为然,后来才知非也。叔父无法得偿所愿,并非因他想娶之人是个歌姬,而因羽翼未丰;父亲不得不放弃收复凉州,是因其余世家掣肘;而孙儿违背本心,亦是因彼时手无权柄,归根究底,所谓克制,只是弱者聊以自&039;慰的托辞。”
他平静陈述着,继而郑重磕头:“但正因您近乎严苛的控制,才让孙儿明白唯有将一切握于掌心,才不必受制于人。孙儿有今日,是您和晏氏栽培,孙儿不会忘,更会如您所愿中兴晏氏。”
晏老爷子目光深邃地看他。
这块生自市井的璞玉,被世家打磨得温润如玉,但谁又能看出,玉石内里也因此生出无法磨平的棱角。
有些棱角总是好事。
但他依旧沉默,并未说什么。
晏书珩径自起身,眼底惯有的温雅笑容像层窗纸,让人无从窥探:“您因救命之恩,答应过他伯公,无论如何会保他子孙一生荣华。您的确尽力了,是孙儿忤逆。伯
公在泉下要怪,便怪孙儿吧。”
他说罢,决然转身离去。
“你给我回来!”
见他未回头,晏老爷子又唤管家:“把这逆孙掌家印玺收了!”
管家却未行动,反恭敬劝解。
“老太爷莫动气,长公子素来明理,不会无故如此,您且放心吧。”
晏老爷子直盯得管家心里发毛,才寒声大笑:“好!好个忠仆!好个将权柄握于掌心,架空尊长的好孙子!”
晏书珩停留须臾。
他未回头,言辞恭敬温和:“祖父年事已高,也当颐养天年了。”
言毕,他走出主屋。
远处,藏在暗处的小厮奔回二房:“郎主,长公子一回府便直奔主屋!老太爷似乎还发火了!没一会人出来了,小的可从未见过长公子还有不笑的时候!”
晏二爷抚须轻嗤。
“他们祖孙早该如此,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如何能掌家?”
“我如何掌家,不牢二叔费心。”
清寒的声音伴随房门推开的吱呀声,在暗夜里叫人脊背发寒。
晏二爷惊诧转身。
晏书珩沉默地一步步走来,面容被灯烛照映,眼底却寒意涔涔。
晏二爷稳住心神:“你——”
喉咙突地被扼住了。
晏书珩一手掐着他,一步步往前,直到晏二爷后背重重撞上墙壁。
“我的人呢。”
晏书珩语气平静,目光似冷箭般。
搜寻阿姒下落时,虽说诸多迹象指向祖父,却让他更笃定是晏二爷所为。
日前阿姒刚偶遇陈妃,而昨夜陈仆射正好来见过晏二爷。阿姒身上定藏着秘密,许是她的身世,许是别的。
晏二爷精明,哪怕陈仆射授意要加害阿姒,他也不会照做,而是会留下她以待日后和自己或陈仆射谈条件。
晏书珩眸子一暗,倏然收紧手又克制地松开。晏二爷捂着脖子痛咳:“目无尊长!你在说什么,我——”
他还想装傻,但晏书珩又拿出一块玉佩,晏二爷面色更白。
“少沅贴身的玉佩怎会在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