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往日的幻影。
她已经死了百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的心突然好痛,痛的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娘!”
那个女孩张开手大喊。
她就像是一个小精灵一般穿过了她的身体,向着那座房子跑去。
她转过头,隐约地在那白光当中,看到了那个年轻而美丽的女人,看到她笑盈盈地将那个女孩抱起来,眼中的温柔就像融化的涓涓细流。
银光隐没了她们的身影,但依然能够听到她们那轻声的细语。
“娘,槐花又开了,女儿是不是又长大了一岁?”
“嗯,现在我的宝贝已经是一个大女孩了,七年前你就是这个时候从妈妈的肚子里面跑出来的。”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够长到和娘一样高呢?我好像去娘说的大城市里呀,我也想要和妈妈一样成为一个让大家都会为我鼓掌的舞蹈家!我也要跳舞!”
“会有机会的,等战争结束,外面的世界还很大呢。”
那轻柔的声音慢慢地远去。
就仿佛这是那仅有的一段的美好时光,往日的遗念就像是加快了它的进程。
她看到了四季变化,看到了花枯花落。
看到了夏日的酷阳和冬日的积雪。
而在那走马观灯的画面当中,她就像游历了她的一生一样,看到她每日兴冲冲地从屋子里面跑出来,看到她在庭院里面玩耍,看到她努力地练习舞步,看到她拿着毛笔坐在小马扎上练习着书法,偶尔她当然也会什么事都不做地只看着树上的鸟儿发呆,这样一呆就是一整个下午。
那个时候时间都仿佛过的很慢。
似乎能够在这样的不知不觉当中,真的走完这平淡的一生。
但她知道,这样的生活根本没有持续太久。
那一刻。
当往日遗念的追溯慢慢地定格。
她依然在第一次看到那个女孩的地方再一次看到了她,她比上一次明显已经长高了很多,但是天空黯淡,飘零的雪花就像是燃烧的灰烬,她的脸色明显有些苍白,身体也更加的瘦削,似乎她的脸上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过往日的笑容了。
她跪坐在槐树下,两只手交叉紧握在胸前,她冷的嘴唇发紫,但却依然在祈祷。
“爹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他以前从来不会让娘受到一点点伤害,以前每次受到欺负的时候,爹爹都会保护我和娘,可是现在不会了,我好害怕,我不知道爹爹到底怎么了,他昨天看娘的眼神,就像是真的要杀人一样,我从来没见过爹会露出那么可怕的神情……”
她苍白地抬起头,孤零零地双手合十。
“大槐树呀大槐树,请您保佑娘,也保佑我快快一点长大,我已经在努力地存钱,我想要带娘走,那个男人已经不是我的爹爹了……我好害怕有一点他会真的杀了娘亲……我好害怕……”
她在雪地里颤抖地对着那棵树一遍一遍地祈祷。
远处的银光的房间当中。
再一次传来了那谩骂和殴打的声音。
就像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哭泣了出来,但泪水很快就在雪花飘零的黑夜里冻结成为了水滴。
而厄运,就仿佛是那一日开始。
往日遗念的回溯中。
时间再一次如走马观灯地流逝,只是在这长久的时间里,再也看不到那个会经常从屋子里面跑出来玩耍的女孩,唯一能看到的,只有那日复一日的黑夜中,她拖着冰凉的手脚,将积攒下来的铜元小心地存到瓦罐里面,将它埋在槐树下,咬紧嘴唇。
这似乎成了那个时候她唯一的寄托。
等存够了钱,她就悄悄地带着母亲离开这里,她们就再也不用受苦,再也不用忍受那个男人的虐待了。
“快了……快了……”
“娘!娘……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