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黑着,正阳门下守军打着哈欠刚刚打开了城门,晨起上朝的百官也才刚刚自府里动身,一辆马车急匆匆地从正阳门内驶了出来。
到了巡西城察院门前,一个穿着青袍的男子不待马车停稳就匆匆下来。
守在察院门前的两人一看见他连忙行礼:
“大、大人!”
来人一言不发大步走进了察院里,狱卒衙役几十号人被绑缚在地,他看都不看一眼,只大步走到了正堂内。
正堂里,余四妹正在看着连夜审出来出来的证词,见他来了连忙站起身:
“方老大。”
“啪!”方祈恩一抬手,一个耳光重重地扇在了余四妹的脸上。
“皇爷吩咐的差事你就是这般做的?”
余四妹嘴角被磕出了血,他连脸都不敢捂,弯着腰低声道:“是奴婢我有负皇恩。”
方祈恩身后匆匆跟了几个同样穿着布衣的太监进来,见此情景,大气都不敢喘。
将打过人的手背在身后,方祈恩看了他们一眼,又看向余四妹:
“你既然连这等事都做不好,也不必做了,回宫领罚!”
余四妹连忙跪下:
“方老大,我办砸了差事,自知是罪该万死,只求能让我亲手把人给处置了,也是让我对皇爷有了个交代。”
他言辞恳切,头磕在了冷冰冰的石板上,方祈恩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自己身后的几个太监。
那几个太监拿起手中的麻绳枷锁上前了几步:
“四鼠爷爷,您也别怪一鸡爷爷心狠,要不是要上朝,皇爷都要亲自出宫了。”
余四妹当然知道方祈恩是为了自己好,他们当奴婢的所求的哪里是什么功勋名声,不过是主子怜爱罢了,主子怜惜你,你无功也是有功,主子不怜惜你,万功在身也是有过。
方祈恩又是兜头给了他一耳刮子,又是让他带枷回宫,不过是替他求皇爷的垂怜。
余四妹被人绑了带走,方祈恩又问他手下那些战战兢兢的番子:
“沈娘子如今在何处?可是已经回了沈宅?你们派人跟着了吗?昨夜传信说沈娘子受了伤,请了大夫没有?带着我的帖子去请御医。”
只见那个番子躬身道:“沈娘子如今还在察院后面的值房歇息,她说案子不了结,她便不离开此处。至于沈娘子身上的伤,她身边的丫鬟看过了之后,她便不肯再让卑职找大夫了。”
听了这话,方祈恩急急忙忙往后堂走去,刚从圆门绕进去,就见一堵东墙下面有两个人正站着说话。
隐隐听见了哭声,他当即停下了脚步。
“图南姑娘,都是我的错……要是我昨晚没有回家,想来也不至于闹成这般!”
男子身量不低,说话却带着怯,嗓子里压着哭音。
站在他对面的女子怀里抱着一把剑,头发极为利落地梳在脑后,身上只穿了件束袖夹衣,说话的时候白气透散在空里,让人乍一看还以为她的脸上覆了层霜雪。
“钱差爷不必如此,那些人既然早有预谋,自然要把一切障碍都扫除干净,您毫无防备之下也不过是多折进去一个。”
一墙之隔的方祈恩忍不住抬起头,将笑意憋了回去。
听了这种“安慰”,钱小五越发沮丧,哭声越发压不住了:
“我受了沈夫人和姑娘多番照顾,却没派上用处,实在惭愧。”
图南整日在厨房操劳,不光手指粗壮,连脸上都不如阿池那般白皙,五官也只能说是稍有秀丽,看着却一直是温和可亲的样子,仿佛不温不火的桌上一盏水,今日她这般打扮反倒显出了她脖颈修长腰板笔直,劲瘦的腰肢如同竹丛边的另一棵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