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折枝梅花的料子真是老气,连鼓楼大街上臻绣坊都不如,可见这宁安伯府真是败落了,拿出来的东西都是压了箱底的。”
第一批布料送来的时候,赵肃睿就懒洋洋地说了这么一句,那一卷一卷叠了三尺高的料子,他连正眼看一眼都嫌。
被拎来看热闹的柳甜杏不嫌事大,学着他的样子指着那一大全套的翠玉头面说:
“这玉也看着不怎么翠。”
说完,她又有些怯,看了一眼“沈时晴”,看见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她的胆子又大了:
“说是新打的首饰,怎么颜色有些灰?怕不是用了老旧物件来糊弄我们少夫人吧?”
挑挑剔剔,神神气气,她越说越大声了起来。
有了她在前头,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等着老仆妇再送了金玉摆件过来,夏荷抚了抚袖子,单手叉在了腰上,样子做足了,她用两根手指拈起了一串用银扣子挂在树上的绿玉葡萄:
“虽说是在外头跟着少夫人吃了些苦头,可夫人也从没让我们吃过这么委屈的葡萄,没成想回了府里倒是比从前多了见识,啧啧啧,看看这成色,看看这个头,不说是葡萄我还以为是被人挂了一串羊粪蛋子在上头呢,竟不知道有什么能看的。”
又拿起寿山石雕成的冻石荷叶笔洗掂量了一番:
“少夫人,我虽然是个家生奴才出来的,好歹也在二少爷房里见过类似的物件儿,二少爷房里的那个又清又透,放在冰上像是冰砌的,放在雪里像是雪堆的,这个嘛,放在恭房里像是装痰的,放在厨房里像是收拾剩菜的。”
说完,她随手放了回去,从头发丝儿到指尖儿都透着嫌弃。
“这位姨娘,这东西好歹是老夫人所赐,我们老夫人是堂堂县主……”
“我还以为是来请我过去给我接风的,原来是借着长辈之名来我这儿撒野使威风的。”
赵肃睿拿起一旁的茶盏轻抿了一口,只一句话就让那婆子闭上了嘴。
带头的老嬷嬷倒是一声不吭,穿着一件浅褐色的对襟褙子几乎要站成房里的一棵树。
看了她一眼,赵肃睿说:“你们送来的这些摆件奢华得很,跟我的家具倒是配不上了,唉,我哪有心情去吃什么接风宴呢?”
等把人送走了,赵肃睿拿起一块核桃皮儿丢到了夏荷的脚边,结果夏荷还没如何,那小猫仿佛看见了玩具,溜溜溜地跟了过去就地玩了起来。
赵肃睿:“……”
重看向夏荷,他想了想才说:
“你这舌头倒是厉害,小心被人盯上。”
夏荷坦然一笑,低头看着凑在自己脚边玩核桃皮的小猫崽子:
“我只消知道少夫人能护着我就是了,姑娘英明神武有天大的本事,咱们拢在姑娘身边儿是绝不会吃了亏的。”
赵肃睿挑了下眉头,怎么?这是要赖在他这儿了不成?
当然了,护人嘛,别说是眼前这些或泼辣或娇憨或深藏不露的女子,再多了,他也能护得住。
被哄开心的昭德帝摆摆手,让图南把午饭端来。
那边儿牡丹阁里什么老夫人夫人世子夫人还等着拿了东西好换“沈时晴”去开席,这边儿赵肃睿已经带着丫鬟和小妾们吃上了。
谢凤安的厨房里有一口深灶,烧热了,把肉菜装进罐子里再用黄泥封了口,悬挂在里面,过上半日取出来,骨酥肉烂唇齿留香。
图南不光在灶里悬了两罐鸡汤,还有两只抹了酱料的肥鹅。
端到赵肃睿面前,就是一道烧鹅、一道山珍鸡汤、一碗腌菜烧豆腐、一碗木耳炒青瓜,还有一些下饭的小菜,至于主食,除了米饭之外,还有几张饼,是用烤出来的鹅油加了葱和葱油烙出来的。
赵肃睿用饼卷了鹅肉吃得香甜,连吃了三四个,又啃了个鹅腿,才慢吞吞吃起了豆腐青瓜之类。
其他人吃的也都差不多,唯有柳甜杏因为去厨房逛了一圈儿正看见图南在做油饼,就央求她做个甜口的,所以,她吃的饼是裹了松子碎刷了蜜汁做的,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香甜。
有一群小孩儿眼巴巴地看着,柳甜杏只能扁着嘴留了一张饼,把剩下的三张撕成了小块分给他们。
“呜呜呜我的饼。”委屈得她红着眼睛看着夏荷,夏荷假装没看见。
赵肃睿吃了个七八分饱,还忍不住看柳甜杏。
看完了柳甜杏,他又看图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