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道旁的马车再次动了起来,李从渊轻轻放下了车帘。
往前又走了片刻,他听见有人在车边低语。
“方管事,咱们要不要去跟手下兄弟说说,跟着那些女官们办事,好歹劝着些?别让她们这般发疯了,实在是不像!”
“不必。”
李从渊皱了下眉头。
女官们折辱群臣,大有将事做绝之态,此时锦衣卫和东西两厂若是袖手旁观,那就是坐等着女官和群臣鹬蚌相争,他们好渔翁得利呀。
心中这般想着,李从渊就听见一鸡不疾不徐地说道:
“娘娘也好,皇爷也罢,定是偏着女官的,那钱肇经在大庭广众之下挨了这两个耳光,你又焉知不是盛管事特意打给了他的同伙儿看的?再说了,女官们如何是发疯?御史们在六科廊下和都察院打起来的事儿每个月总有几次,怎么没人说那些御史发疯呢?端己殿是一干女官们心中至圣之地,却被人焚毁,你想想,要是那国子监和文庙被烧了,天下文人有几个不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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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说话之人连连称是。
李从渊又听一鸡说:
“说到底这些女官还是不够凶辣,哪里比得上惯会使手段的锦衣卫?若是你上门被那犯官的家眷骂了两句,只怕那犯官进北镇抚司都要拖着一条断腿。不过是见惯了女人们低眉顺眼的模样,她们一日发作起来你们就见不得了。”
斥了两句,一鸡又说:
“这几日御史们送上来的折子,经了司礼监的,你们都好好看看,用些心。”
李从渊心知这话里有些是说给自己听的,心中默然长叹。
车子往南一拐出了正阳门,又折返往西,再几番折转,才终于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
下了马车,李从渊一怔。
是,沈宅。
一鸡引了他刚一进去,李从渊就看见几个作妻妾打扮的女子正聚在一起说着什么,见了他们这些外男也毫不避忌。
跟在一鸡身后到了花厅,见到了正翘脚看折子的陛下,李从渊连忙行礼。
“行了,李尚书,朕跟你把正事儿说完你就赶紧去文渊阁。”
赵肃睿摆摆手斜靠在了躺椅上看他。
“英郡王私潜入京,藏匿在宁安伯府,意图以火药和水下密道攻占皇宫,幸好有人提前察觉其中阴谋,使得赵集渠重伤不能成事,如今一干人等都被抓了关在西厂,唯独英郡王世子赵勤仰外逃,你和常盛宁、赵明音、杨斋、楚济源一起商量着该怎么处置,什么削藩去爵斩首千刀万剐,都给我使上。”
听到赵明音竟然被陛下排在了刑部尚书常盛宁之后,甚至还在大学士兼兵部尚书杨斋之前,李从渊松了一口气。
果然,方祈恩所说是真的,陛下已经决心彻底将女官同寻常文官一般用了。
赵明音,身为大雍朝的公主,怕是要成了这朝中第一个女阁老了。
“陛下,抓捕赵勤仰一事……”
“朕已经派人去了,你不必操心这个。”
李从渊抬起头,看见陛下端起旁边冒着甜香气的桂花蜜茶一饮而尽,喝完了还有些不足似的,又喊人进来续。
进来的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他们这位从来喜怒无定的陛下面对小姑娘竟然和颜悦色:“三两,你图南姐姐做了什么点心,你去看看,给我端……不用,一会儿我自己去吃,你去看看回来告诉我。”
小丫头走了,赵肃睿又看向李从渊。
“至于这次端己殿纵火,是有人与赵集渠父子勾结,也同在谋反之列,凡是身有嫌疑的,一概细细审问。”
短短一句话,已经把端己殿纵火一案与谋反联系在了一起。
李从渊微微低头没有说话。
他只知道,跟着张鼎去了他家的那些人的折子,是决不能往御前送了。
赵肃睿看了看李从渊见了白的胡子,又说:“还有一事,逆贼赵集渠一向狡诈,在宗室之中有些声望,朕疑心天下藩王中有人与他同谋,你明发朕的旨意,让藩王们逐个进京觐见,朕要好好看看,现在替大雍朝镇守各方的藩王都是些什么东西。”
“是。”
想到开春的时候九镇将士就会入京,赵肃睿突然又有了主意:
“日子就安排在朕检阅九镇之时。朕要让他们好好看看,好好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