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姒有些委屈:“我睁眼也看不到你啊。”但为表深情,她还是睁开眼,巧笑嫣兮:“夫君放心走吧,我在家有竹鸢伴着,会开开心心的。”
晏书珩这才出了门。
此次要暂时离开,一是因公事繁多,二是因为不日后族妹晏七娘和陈九郎要办文定宴,事关两族利益,晏书珩作为族中长公子,自然得出面。
当然,还有其他缘由。
姜家人如今不在建康,他虽派了人前去他们所在侨郡探访,但因事情尚未明朗,不知陈姜两族对阿姒是何态度,是否会对她不利,他的人查得格外谨慎,因畏手畏脚而进展稍慢。
且不说未查清,如今她失明又失忆,若回了姜家,在他不能时时看到的地方,她会不会再次受人加害?
横竖她已有痊愈的迹象,与其冒着风险,不如再等等。别院里都是自己人,把人安置在此,好歹稳妥。出于私心,他也想多留她一阵。
但他不宜在别院流连忘返,以免有心之人留意到阿姒。
于是这几夜,他歇在晏府。
与别院的风雅不同,晏宅连卧房布置都透着世家的雍容和威压。屋内烧着地龙,卧房宽敞华贵,晏书珩睁着眼,许久未能入睡。
头几日倒一切如常,但第五日时,他的思绪开始不受控地飘回小竹园,仿佛此刻躺在晏宅的是他的灵魂,但因肉身留在了那里,他只能飘回。
看着空空的臂弯,晏书珩不由得像个老妈子一样操心。
这人睡相堪称离谱。
他不在时,无人在夜深时替她掖好被角,她可会着凉?
还有自打他把方妪做的糕点带给她品尝后,她便一发不可收拾,可这人脾胃不大好,时常在睡前吃甜食,有几次还因为积食辗转难眠。被他约束甚至用别的事威胁后,这才收敛。
他不在时,竹鸢和郑婶心眼都不如她多,纵使他走前再三交待,恐怕她们也难以看住她。
馋猫。
晏书珩叹了口气。
又翻了个身。
晏书珩不在时,竹园虽因少了个人稍显空寂,但也算平静祥和。
阿姒找到了些消磨时光的事做,譬如叠叠衣服,再譬如凭着感知编些简单的绳结。每日也都会有大夫
前来施针,一番诊治下来又过小半日。
一晃过了九日,倒也自在。
只是每夜入睡时,身侧空空荡荡,阿姒偶尔也会想念他温热的手掌覆在后背那般温暖踏实的感觉。
甚至是他指端和唇舌的捉弄。
这日晌午,天稍暖和。
阿姒照例施过针,在院中晒了会太阳,郑婶和竹鸢怕她无聊,陪她聊天,同她聊些民间趣事。
阿姒这才得知,郑婶竟是颍川人士。便问起颍川习俗。
郑婶从民间俚语,到年节仪式、婚丧嫁娶,在阿姒不断追问下,越说越细。说到丧葬之礼时,阿姒问道:“我怎么听说至亲父母和已嫁女郎去世时的讣告各有不同?所穿丧服也不同。()”
她把自己所想的说来,郑婶一抚掌:娘子说的没错,不过只有富贵人家才会分得这样细,普通老百姓活着都不容易,哪有那么多心思管死后的事!我给大户人家干过活,他们办丧时≈hellip;≈hellip;♀()_[(()”
妇人给她细细道来。
阿姒越往下听,心下越沉。
她似乎比郑婶更清楚这些琐碎环节,不像道听途说,而是真实经历过。
曾无意中想起的父亲是否真已不在人世?
阿姒甚至不敢细想,郑婶见她揉着额角没精打采的,想起娘子这几日格外嗜睡,也到了歇晌午觉的时候,便提议道:“娘子可是乏了?”
阿姒如今已能在院里行走自如,起身道:“婶子也下去歇着吧,我现在已经习惯了,自己回屋便可。”
到了榻上,阿姒抱着被子,心想或许失忆对她而言也是好事。
但她随即否认了这个念头,若因为过往不堪回首便要遗忘,岂不是太懦弱?对她的亲人也是种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