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姒头顶覆上一层阴影,是他在替她撑伞,雨尚还不大,只偶尔在伞面上敲下清脆一声。有伞可撑,她又不傻,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明明只有几滴雨,可他却刻意把伞偏过来,阿姒目不斜视,余光却不由自主看向一侧。这把伞格外讲究,乍一看是竹骨,实则是青玉所雕,衬得他的手他玉白修长,干净得不染纤尘。
这双手的主人也的确看似光风霁月,若非当初的几度纠葛,她完全想不到他会是如此偏执的人。
他看着,分明是尔雅君子啊。
发觉自己又忍不住在探究此人,阿姒一阵烦躁。她不觉放慢步子,要把一切关于晏书珩的杂念,从眉间挤走。
青年温声轻询:“怎么了?”
阿姒温声道:“没什么。”
随之她想起在宜城的那场大雨。
彼时她尚未恢复记忆,只当自己是个身世不明的普通人,背着她的也是个寻常小吏,他们一道经历过风雨。
当时断想不到会有今日。更想不到两人还会再次同撑一把伞,且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她是走失的陈家幼女,而他是手握大权的世家长子。
两人各自处境都比从前好太多。
若能两不相干,倒也不错。
可阿姒再次料错了。
刚出宫门,车夫满脸愁容地上前:“女郎,我们的马车不知因着什么缘故,一边车轱辘竟是松了。”
阿姒狐疑地看向身侧青年。
晏书珩眸中流泉微漾,嗓音亦温澈,他将
她这一眼误解为求助,道:“在下马车宽敞,正好陈府与鄙府相隔不远,女郎若不嫌,不妨一道?()”
阿姒收回视线。
晏书珩他再手眼通天,难道还能派人对她的马车动手脚?
她淡说不必,又转向身后车夫:周遭可有赁车之处??()_[(()”
待对上车夫为难的目光,阿姒知道没指望了,扭头看到晏书珩温融之中藏着好整以暇的眸光,好胜心被激起:“中书大人,我毕竟是未嫁女郎,和陌生郎君共处一辆马车属实不妥。”
晏书珩得体一笑。
“无妨,我可在外为女郎驾车。”
驾车是君子六艺,但如今的士人极其讲究尊卑,尤其声名在外的大族子弟,并不会随意给他人御车。
这算是给足阿姒面子。
但阿姒不在意虚礼,她只是妥协于越来越昏暗的天色。
上马车时,晏书珩颇君子地上前搀扶,像当初未复明时一样,阿姒鬼差神使伸出手,触到他手心才想起此时非彼时,可收回只会显得小家子气。
更何况,她的手刚一落入他掌心,就被他轻轻攥住。
阿姒微蹙着眉上了车,晏书珩并未进来,看样子是当真要替她驾车。但她还记得数月前初到建康时所听到的盛况,若让他当街替她御车,只怕不出半日,建康城那些闲得没事干的权贵就知道他晏书珩替人驾车,不得把他们的关系编排成什么样?届时晏书珩再稍加利用,指不定她就又和此人牵扯不清了。
她只能掀开车帘。
“中书大人,您还是进来吧。”
晏书珩微讶,从谏如流地入了车内,坐姿端方,气度优雅。
阿姒如老僧入定,分毫不看他。
放置在左前侧几案上轻轻推过来一盘芙蓉糕。阿姒眼睛不听使唤地看了一眼,又冷着眼移开视线。
青年慢道:“此乃芙蓉糕,内子曾对此赞不绝口,女郎不妨尝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