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川脚步一顿,看天色还亮,便对乔天涯说:“去瞧瞧。”
茨州才开始重理册籍,如果来了流民,都要在州府衙门里呈报姓名籍贯,严防流寇混入城中。这事儿有人办,沈泽川特地来看,是因为丁桃提到了丹城。
他们到时,余小再正在发馒头。费盛和乔天涯上前帮忙,余小再连连道谢。
“犹敬,”沈泽川温声说,“把人引去州府衙门,自有人分发馒头米粥,不必破费。”
余小再是徒步到茨州的,身上也没几个钱。他如今没了官职,也不肯做周桂的幕僚,住在沈泽川宅子里,由沈泽川养着。但是他很节俭,平素也给人看看字画,这段日子才存下几两银子,如今都给人换成馒头了。
余小再说:“衙门分发定量,每日就那么多,晚来的多是些老弱病寡,饿着肚子怪可怜的。钱财乃身外之物,身外之物。”
沈泽川看流民不少,也生了疑心。丹城是阒都八城之一,今年没灾,还给韩靳的八大营提供了物资,禁军路过时也大吃了一顿,怎么突然就出现了这么多的流民?
乔天涯挨个塞馒头,忽然听着后边闹起来了。
沈泽川转过了目光,见几个泼皮闹在一起,要拉人家的驴子。费盛看沈泽川没表情,便立刻兜起馒头,挥手让锦衣卫上前扯开人,喊道:“干什么呢?搁这儿吵吵嚷嚷的!”
其中一个泼皮见过锦衣卫办事,被扯得两脚滑地,慌忙说:“官爷,这可不是我们闹事!这几人先说要卖驴,我钱都掏了,现在又不给我,你说这不是坑钱吗?!”
费盛一听,就转过头,冲底下说:“你们来茨州坑蒙拐骗,也不打听打听谁在这儿做主?赶紧把驴子给人家!”
那几个蓬头垢面的缩手缩脚,拽着绳子往费盛手里塞。驴子被扯得直叫,有只手被他们挤在后边,胡乱拍打着地面,含糊不清地念着:“那是我的驴……”
费盛耳朵灵,但他不想节外生枝,装作没听见。那手被泼皮们踩得吃痛,变成了拳头,一下一下砸着地面。可是后边不知道谁在拉他,拖得那手倏地消失了。
费盛把驴子交出去,鞋面上微沉,他低头一看,是个脏得灰扑扑的奶猫。费盛俯身拎起来,喊道:“桃子,给你个小玩——”
费盛话还没有说完,那只手又露了出来,只露了指尖,抠得指缝里全是血泥。
“我的……我的猫!”
这人匍匐着身,用额头蹭着地面。后边的泼皮看费盛转了过来,赶忙拖着他的脚踝往后藏。
费盛发觉这人腿脚不好,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断了。
第146章元琢
沈泽川突然说:“丁桃。”
丁桃揣回小本,跳过阻碍,抓住了其中一人的手臂,说:“你们藏什么了?让开,公子瞧瞧。”
费盛看这群人眼神飘忽,支支吾吾的,就喝道:“怎么,这驴子不是你们的?”
丁桃眼尖,喊道:“公子,底下有个人呢!”
周围的锦衣卫团团围上来,这群人多是丹城的地痞流氓,看锦衣卫神色不善,又都佩刀,不禁生了怯,在费盛下令前就一哄而散。他们一散,就露出了地上的人。
余小再提起袍子,走近来瞧,弯腰惊道:“怎么这么多的血?快,快扶起来,找个大夫!”
费盛蹲身查看,说:“这腿不成了,早叫人打断了。”
这人不肯抬头,撑了片刻身,哑声说:“……猫是我的。”
费盛讪讪,把那猫拎起放到他跟前,犹自解释道:“我以为是野猫,这驴也是你的?你不是丹城人吧?”
这人没答话,他朝着地面咳嗽起来,掩唇时费盛瞟见他掌心里还攥着方帕子。这帕子很讲究,虽然脏了,质地用料却不是普通俗物。这手指很修长,上边没有茧子,不是干粗活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