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莲芝离去的功夫,大家赶紧穿裤子。我一边穿裤子,一边藏剪刀,还没系好带子,莲芝就来了,把三千块钱扔在我面前,说:“一张不少,我早就数好了。”
我一手提着裤子,一手简单地数了数钱,塞进裤兜里,然后笑眯眯地说:“莲芝,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你想想,你配得上我吗?”
“你说话不算数,是孬种!你再这样,我就不活啦!”莲芝低头抓剪刀,扑了空,只好倒在下地打滚,裙子上沾满了唾沫、泥土和烟头。
“我说过要娶你了吗?”我问。
“是你拆散了我,你就得娶了我,不然不公平。”莲芝还在打滚。
“嫁给老百岁吧。老百岁年龄不小了,他的对象就是让你们给耽误了。”
“老百岁?他恨死我了。”莲芝从地上爬起来。
“有我呢,你放心。再说了,你那样做也不全怪你,是受崔二头指使的。”
“那他真的愿意要我吗?”
“有我做红娘呢。他说过,你俩年岁差不多,平时又说得来,听说你还给他洗过衣服是吗?”
“他又老又傻又倔,比你差得远,”莲芝噘着嘴巴,重新坐到地上,“除了你,我谁也不嫁!”
我却趁她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把钱还给了老百岁。
13
崔二头失踪后,民工们全部歇工了。大家悲观失望,觉得这些日子白干了。特别是来得早的民工,急得像没有脑袋的苍蝇,到处瞎撞,唉声叹气。有人到大包工头里打听消息,大包工头说,他只和崔二头结账,与其他民工无关。这个答复更加重了民工的悲观情绪。大家成天呆在工棚里,连打扑克的心思也没有了。
第三天,情况忽然有了转机。包工头同意崔二头撤离工地,同意与崔二头算总账。崔二头和他的相好正在外面度蜜月,授权莲芝代表他同包工头结账。这个消息又让民工产生一丝希望。大家纷纷找到莲芝,要求发工钱。莲芝却说:“崔二头说了,这钱暂时不算,等下次一起算。”民工们心里明白了,这崔二头是想让大家再接着给他干。但没有一个人愿干,都说崔二头手狠心黑,一天干十几个小时的苦活,汗都流干了,工钱还不及别处的多,况且下次给不给钱还是个未知数呢。
见大家不同意,莲芝仰着脑袋说:“崔二头说了,如果你们不够朋友,也休怪他不够意思。这账就不算了!”
有人蹦出来要揍莲芝,说:“你现在还是他的老婆吗?你还这样处处护着他!”
莲芝说:“崔二头虽然不是我男人了,但这钱也有我的份,起码有我的好处费。”
“不算,就抢!”有人大声吼道。于是,大家硬着头皮一起往前挤去,还绾起了袖子,吓得莲芝尖声狂叫。
“你、你们想干什么?”莲芝哆哆嗦嗦地直往后躲。
我伸手拦住了他们,把他们赶到一旁,轻声说:“我在菜地干时,我的那帮工友都知道来硬的不行;来硬的不仅要不到钱,还会把自己弄进去了,划不来。你们还不如他们?”
工友们一齐围住我道:“老歪,这咋办呢?你有好主意快拿出来吧。眼看收稻的季节就到了,谁家里不指望这钱用啊?”
我皱皱眉头,感到也束手无策,便说:“先动动脑子再说吧,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手。”
但我确实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心里干着急。我也知道,好主意必须马上想出来,万一莲芝“消失”了,就只能被崔二头牵着鼻子走了。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莲芝身上动脑筋。这几天,莲芝到处找我,我却躲着没露面。后来,听说要同包工头结账,她才没有找。现在,是不是该我出面了呢?
于是,我朝莲芝的住室走去。走着走着,迎头就碰上了莲芝。莲芝见我一副狼狈相,“哼”了一声,一口浓痰吐在我脸上,骂道:“躲呀,王老歪!你不是会躲吗?那你到我这里来干什么?哼,你王某人也有今天!”
我扯起衣角擦了擦脸,没有恼,反而笑起来。我知道现在正是装孙子的时候,便死皮赖脸地往前走了几步,可怜巴巴地说:“老板娘,你就这样狠心,对我不管不问?”
莲芝说:“啊呸!你是我什么人?我干嘛要管你?”
“老板娘,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三天前你说的话,现在就忘了?”我假装很委屈的样子。
“我说你什么啦?”莲芝感到不解。
“那天……在我们工棚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说、你说只有我最配得上你,要我带你走。”
莲芝不听则罢,一听火冒三丈:“王老歪,你还有脸提这个!你自以为是当代武松,打虎英雄似的,你不是嫌弃我,到处躲着我吗?”
“冤枉!天大的冤枉!谁说我嫌弃过你?我说过吗?人都是好面子的,那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弄得我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