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额楞赤宣读律令,固扬垂着脑袋在心里骂骂咧咧。
这些律令也就能处罚处罚他了,反正别人也不听,有本事你给岱青宣读律令去啊!找得着嘛?
此次作为援军抵达的大贵族首领也叫岱青,被人们称作喀尔喀的浩吉格尔阿海岱青。
这个不明觉厉的名字有点绕口,不过非常容易理解,浩吉格尔是头发稀少或秃顶者,岱青是善战或聪慧。
信达雅过来大概就是……光头强?
阿海岱青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冷笑,拢了拢鬓角坠下来的发辫,看着绰克兔台吉信使表演。
他心里非常清楚,绰克兔台吉并不是为了处罚固扬,而是用处罚固扬给处罚他们这些驰援的首领做铺垫。
因为固扬就是个穷光蛋,不可能拿得出战马铠甲,而其人又是绰克兔台吉的亲信,可不像他们这些会盟而来的强势贵族。
这段时间他已经不止一次听见别人说,绰克兔台吉想当青海的汗了。
尽管同属喀尔喀,阿海岱青却不是绰克兔台吉本部,他从北方仅率领二千余骑,是黄教僧人从喀尔喀找来的入藏援军,实际上他和土默特的拉尊是同盟。
正因如此,他进青海是以入藏香客之名与甘肃总兵达成协议,横穿了甘肃镇。
问题是横穿甘肃镇之后,挡在面前的是刘承宗,光头强不愿意跟元帅府打仗……他是想去乌斯藏,在这跟汉军哐哐哐干架算怎么回事。
可甘肃镇的边军又很坏,准他从北往南走是因为献上了大量礼物,如今没有礼物,就不准他从南往北回。
甘肃边军知道阿海岱青横穿甘肃之后面临的是什么,故意放他过去,反正这人过去看见刘狮子肯定就想回来。
想回来就得再交买路费,至于买路费是怎么来的,甘肃边军不在乎,有种就隔着祁连山打一仗。
为保证不下岗,创业乃十七世纪边防军之主旋律。
阿海岱青本以为穿过甘肃,迎接他的是小拉尊,万万没想到过来青海环湖地带已经换主了,北边是打不过、南边也不想打。
迫于进藏之路被青海元帅府截断,这才短暂停驻于甘肃边外,被迫与绰克兔台吉合流。
结果因祸得福,反倒因东边草原局势变化,收拢了一些部众,还在绰克兔台吉的联军中占有次要地位。
阿海岱青又秃又强聪明绝顶,焉能看不出绰克兔台吉处罚固扬的小伎俩,这次能处罚固扬,下次不就能名正言顺的处罚他了。
不过这种情况对阿海岱青来说不是太大问题,暂时只要取胜就够了,至于后面的事,跟着绰克兔也没什么大出息,击败刘承宗,早日进藏挣个汗号才是正事。
反正看天色下雨就这两天,固扬说南边的汉军铳炮甚利,那就等下雨再攻过去就行了,正好他也想弄点铳炮。
看绰克兔台吉的儿子在乌兰山捣鼓仿制自卫拉特的铳炮,他可是眼馋得紧,做梦都在寻思斡鲁思的蛮子怎么弄到这些东西的。
戴道子在山口守了三天,硬是把自己守成了哲学家,发现了恐怖谷原理,人们很讨厌像自己一样的东西。
比方说现在,他就很讨厌这些学人精一样的鞑子。
一开始蒙古马队还试图突破他的封锁,可死了十几个人之后,干脆都像塘骑一样远远站着强势围观,塘骑一靠近他们就跑,追远了甚至还想凭兵力优势把塘骑围而歼之。
终于天色阴暗,天边炸响一声滚雷,小雨夹着冰渣从天而降,他听见山口远方蒙古马队齐齐奔踏的马蹄。
战旗摇摆,塘骑一层层地自山口撤至河谷,向他们的阵地收缩。
而在另一边的河谷中,闪电划破阴暗天空,西番贵族扣好插着翎羽的头盔,持握螺旋木杆长矛、牵起战马,为了能被授予新领地的战功,踏着泥泞河谷走向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