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暴露几天,刘承宗的元帅府主力还没启程,计划还能变更;晚暴露几天,也不会影响他们的军事行动。
偏偏就这个时间,元帅府大军已开向嘉峪关,张天琳赤手空拳翻过了祁连山,睁眼就是绝境。
没有武器装备和战马其实是小事,张天琳做过首领,他明显能感觉到,真正的大问题是在这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绝境之下,营中气氛不好。
士兵对前途绝望且迷茫,这种时候他敢让军队赤手空拳向北进军,士兵就敢哗变。
他召集部下军官在野地议事,开口就是:“这时顾不得别人了,军法诸位都知道,这会是死局,也顾不得许多,我只说一条规矩,不能杀人。”
议事的军官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曾在河湟大战率马队正面击穿董学礼部骑兵的千总冯大奎劝阻道:“将军,黄番恐怕不会将兵甲交给我们,硬抢只怕事后大帅不会责怪下来……”
冯大奎摇摇头,后面的话不需要说,在场都是带兵将领,清楚违背军法的下场,保障一支军队战斗力,只有赏罚。
作为元帅府最精锐的嫡系四营之一,营内士兵最低勋位是一等材官,他们拥有元帅府十三营最优厚的待遇,与之相对的也执行着最严格的军法。
元帅府的军法在各营没有区别,但施行时总会因人而异。
就比如在行军中随意说话,尽管军法不允许,但如果是屯牧营的蒙古兵,这就不算个事;若是河湟五镇的乡兵,也只是会被长官呵斥而已。
但是在野战营,一名士兵在行军中未得长官准许随意开口,就要被打军棍了;如果什长不打,全什都会被打。
随意开口尚且如此,更别说明目张胆的抢劫了。
元帅府的士兵一般不抢劫,因为抢劫必死,所以伴随抢劫的通常是更严重的逃兵,逃兵的处罚办法是半队人留守、半队人去捉,捉回来全队挨揍、逃兵斩首;没捉回来队长什长记过、全队挨揍罚饷一年。
如今张天琳几乎明目张胆的说出要抢,部下军官们可不想跟着送命。
张天琳却非常果断,道:“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去借兵器,黄番未必会给,万一不允,对我等起了提防之心,我们没兵器就抢不下来了。”
“没兵甲战马,我们根本活不到帅爷破嘉峪关进甘肃那天,我下令,尔等执行,事后帅爷追究,一切归咎于我,与尔等无关。”
有了他这句保证,麾下将领稍稍放心,这才各自琢磨起怎么抢劫兵甲的事。
最后定下计划,张天琳才再度对众人叮嘱道:“能不杀人就不杀人,万一事情变坏,老子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张天琳也怕控制不住局面,他的想法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事后刘承宗明面上肯定会惩罚他,不罚不足以服众,但只要仗打好了,又没有杀人造成太恶劣的后果,那对他的影响应该不会很大。
有了这个决定,张天琳旋即将凶恶目光望向八字墩草原驻帐的五部黄番,他们要重拾老本行儿——抢。
张天琳做了两手准备,他先是单骑见了塔合智克会面,连哄带骗,告诉塔合智克山那边还有七千军队和武器装备正在运送,要五部黄番暂借给他六百副弓箭和六百匹战马,以防官军杀过来。
塔合智克不想给,但又不敢不给,最后没办法,跟他商量到三百六十匹马、五十套铠甲、三百六十张弓和一万支箭。
一商量,张天琳就知道这事没办法好好解决。
因此塔合智克前脚让部众把东西送来,张天琳后脚就变了脸,武装起三个百人队,挟持塔合智克,以不伤一人为条件,取了黄番五部所有的兵器战马。
看着八百多匹战马和能武装起一个千人队的武器装备,张天琳满意的很,对塔合智克也心有愧疚,道:“张某出此下策是别无他法,还望大首领大人不记小人过,待战事结束,我要是还活着,一定给你个说法。”
塔合智克被一群骄兵悍将围着,这老实人对张天琳的表态面无表情,实际上心里把张天琳祖宗十八代骂个干净。
这帮人一看就是专门干抢劫的,还给个说法,五个部落连一口炒菜的锅都没剩下,饭都没法做了,还说你妈呢。
塔合智克心说还不如跟王自用起兵呢。
实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塔合智克无奈道:“那我也只能希望张将军能活下来了,如果你们赢了,张将军封候拜将,还希望能给我们修座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