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要是不能在这个短暂的时间里领悟梵语的内涵,那她最后的结局也很惨。她没有别的办法破阵,因为她知道鬼门阵已经和九个石台的阵法连接在一起,她必须要同时破了两个阵才有可能出去。
时间越久,蚕茧越厚,洛小北的声音已经消失听不见,只有金色的佛光穿透皑皑白雾吞噬着这未可知的一切。
“咚”
浑厚的钟声严肃又庄重,巨大的轰鸣声铺天盖地的袭来,震得洛小北心神一颤,那双紧拧的眉动了动,额角滑下一滴微不可察的汗珠,阖上的双眸轻轻睁开,入眼之处,依旧是一片皑皑白雾。
洛小北的眉头紧皱,却不敢乱想,她知道,最要紧的时刻到了。
眼前缓缓出现一排金色的梵文,洛小北抬眼看去,那梵文苍劲有力又龙飞凤舞般的潇洒飘逸,可那上头庄重严肃的佛光又让人肃然起敬。
洛小北抿唇,那张有些苍白的脸,已经看不出来别的情绪,只有皱着的眉头显示,这次真的是遇到麻烦了。
“深入禅定,了达诸法,於刹那间,发菩提心。”
片刻的思索,洛小北抬头,冷笑,对着白茫茫的一片虚无大声问道:“人生在世不过须臾,菩提与我何干?”
那虚无处仿佛听见了洛小北的问话,十六个字消失,金色的光芒乍现,似乎是在回答她的疑问。
“众生世界,犹如大地,五谷五果从大地生……以是因缘,三界唯心,心名为地。”
洛小北再次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抬头,声音空灵,“何为众生世界?”
那金色的字符再次变换,一遍又一遍回答洛小北的问题,“何名为众生世界?世为迁流,界为方位。汝今当知,东、西、南、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上、下为界,过去、未来、现在为世。”
洛小北再次冷笑,“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倘若人人心向菩提,又何来六道轮回?一切自有法在,菩提不菩提,自由心证。”
那佛光再次变换,“诸外道见是断常事已,便生执著,欺诳世间作法形象,所实是非法。”
非法?洛小北倒是笑了,也不再盘腿,整个人起身,盯着那几行字,一字一顿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佛说众生平等,这世间却依然分了三六九等。佛不渡人,世人只求自己渡自己,又何来菩提之心去渡别人?”
话说得好,可是洛小北并没有意识到,她已然与佛家理论背道而驰。
第一百五十九章脱胎换骨
男人轮廓刚毅,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唇,剑眉斜飞入鬓,一身黑色云纹锦的长袍,衬托得他更加气势非凡,负手而立,不怒自威。
他的身前,由两道檀木架工整架着的是一道黑色金色交错的织着道教符文的招魂幡。他的身后一个身材纤瘦的男子躬身而立,态度恭敬,随时等候差遣。
“两个废物!”长身玉立的男子低吼一声,一股暴戾之气从他的眉间爬上额角。
躬身的人等了片刻,直到男子的怒火逐渐平息,一道略显温和的声音不紧不慢得响起,“您何必动怒?这么多年,总是防着是防不住的。哪怕不是现在,也会是以后。”
躬身的男子这话说得很平和,却并不卑微。
这话也入了那立着的人的耳朵里,男人眉间的怒意缓缓消散,双眉却依然紧皱,良久,他忽得叹低声叹道,“是啊!也是该来了!可那个孩子,还太年轻了啊!”
语气里是说不清的遗憾和复杂。
躬身的男子垂眸不语,他知道,那个孩子,还很稚嫩。
而他们正前方的,桌案上的招魂幡,无风,却在昏暗的烛光中隐隐颤动。
洛小北依然在那只金色的蚕茧中,而此刻她已然有些不好受了,脸色越发苍白,那金色的光芒还在不断变换,可她已经将梵语念完,似乎,她并没有领悟到这懂法的高深含义。
她似乎已经察觉到身体中的血液在喧嚣要溢出脉管,那种暴涨又即将炸裂的冲击感带来的只有痛苦。额头的汗珠密集得滴落,一双原本明亮澄澈的眼睛因为充血而涨得通红,可她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那句却是,“凡夫愚人,亦复如是,希心菩提,志求三乘。”
还来不及细想,她整个人已经倒了下去,金色的梵文一拥而上,从皮肤血脉冲入她的身体中,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洛小北四肢和躯干来回起伏蠕动。
那个画面着实恐怖,像是成百上千的水蛭在吸取她的血液一般,巨大的痛楚已经覆盖了洛小北的意识,身上的冷汗浸湿她的衣衫,身体本能得蜷缩在一起,唇瓣却鲜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洛小北觉得自己怕是活不成了。可她还没找到师父说的地方,还没完成任务,她会不会从此就被逐出师门了?
她才刚刚摆脱极寒之体的死亡威胁,还没来得及享受她的大好的生活,就要死在梵文下,死在这个名为望乡的阵里,想想,真是,好不甘心啊!
洛小北低声呓语,直到她的最后一丝意识消失,金色的梵文这才变化出最后一句话,“汝,大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