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这样很好,他不需要师父的喜欢,他只需要这个师父的身份。
他的师父是当朝的国师,是可以用一句话就能决定很多人命运的人。他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拥有这样的权力,而且是更直接和强大的权力。
这些念头他从来没有表示出来过,因为他从小就知道,如果把要什么挂在嘴上,你就永远不会得到那样东西。要有耐心,等所有人知道他们夺不过你的时候,你才能算是成功了,你才能在所有人的面前显示出你比他们要强。
可是他的师父却像是知道的,不论他表现得多么谦恭,多么温顺,他的师父总是用那种透彻的眼神看著他,总是让他觉得摸不透这个人的想法。
他不知道师父是不是真的像世人所说的能够列阵捉妖,通达天命,知过去未来。但是这些东西,他的师父从来没有教导过他,只是教他一些观星抑或卜卦批命的粗浅知识,教时也往往只说一遍,说要让他自己领悟理解才行。教的人马虎,他学得也是七七八八。他才不信这些东西真有什么好领悟的,不过就是在提示中寻些蛛丝马迹,然后信口开河而已。他这个人,本就是不怎么信命的,至少,他不是那种相信命运绝对不能更改的人。比起这些,他对兵法,史书之类的,要感兴趣得多。
在他的记忆里,只有那一个晚上,他的师父破例和他说了很多话,那之前的十年里,他们说过的话加起来恐怕也不及那个晚上的。
那个晚上,是他的师父辞世前的一晚。
他被叫到了他师父的书房,他的师父正坐著等他,看起来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
就是在那一个晚上,他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被赶出那个所谓的家族,为什么会被他的师父从街上带回来,以及为什么……来到了这个世上。
紫薇入命,帝王之像,偏偏福泽绵薄,经不起这么重的命格……
那我算是什么呢?
他这样问他的师父。
你成不了千古帝王,你只是一个劫难,一个祸乱天下的劫难。
真的不能改变吗?
他又问。
他的师父摇了摇头。
他却笑了。
他笑著说,我不信这世上有什么会是命中注定的,我想要,就没有什么能阻止。谁要阻碍了我,就让谁永远消失,只要我不想放手,始终会是我的。
他的师父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第一次听见师父叫自己的名字。
君离尘,他的师父这么叫他,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的师父是这么说的,君离尘,有时候命运远比我们以为的还要残酷。也许你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静,所有的事都逃不出你的掌握。可是,有些事永远在计划之外,不能用任何的标准来衡量。
不过,要你明白这些,恐怕得等你遇到了……
遇到什么?一件事?一样东西?还是一个人?
他的师父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他那个时候,理解成了怜悯。
他素来厌恶被人怜悯,所以心中不快。
那一夜的谈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第二天的午夜,他的师父就死了,照别人的说法,那是羽化升仙去了。可他知道不是,他那个传说中已经成了神仙的师父是死在了一个凡人的手上。
造就那种柔软温热,栩栩如生的尸体的,不过是一种毒药的药性而已。
那种药,是宫中的秘药,叫做“七日断魂”。顾名思义,就是服用过后七天,就会让人死去的毒药,是赐死皇族时才能用上的极品。
毒药,如果不是见血封喉的,当然就不是无药可解。
只是这种毒的解药,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拥有。
那个人,当然就是给他师父下了毒的人。
那个人来过,就在他师父死去后的半个时辰之内,穿过了整个京城,来到了他师父的房间。
那个人一如既往衣著华丽,容光照人,连头上的发髻也一丝不乱,一点也不像半夜里匆匆赶来,反倒像是早就守在门前,只等他师父一死就走进来的模样。
那个人慢慢地走到他师父的床前,低头看了一眼那具依旧温热柔软的尸体。
死得好!死得好!你真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
他站得近,像是听见了这样的话从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