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诲,就与常人全然不同,一哭一笑,一举一动,无不是众
目所视,当真是没半分自由。囚犯关在牢中,还可随便说话,
在牢房之中,总还可任意行动,皇太子所受的拘束却比囚犯
还厉害百倍。负责教诲的师保、服侍起居的太监宫女,生怕
太子身上出了什么乱子,整日价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
薄冰。太子的言行只要有半分随便,师傅便谆谆劝告,唯恐
惹怒了皇上。太子想少穿一件衣服,宫女太监便如大祸临头,
唯恐太子着凉感冒。一个人自幼至长,日日夜夜受到如此严
密看管,实在殊乏人生乐趣。历朝颇多昏君暴君,原因之一,
实由皇帝一得行动自由之后,当即大大发泄历年所积的闷气,
种种行径令人觉得匪夷所思,太半也不过是发泄过分而已。
康熙自幼也受到严密看管,直到亲政,才得时时吩咐宫
女太监离得远远的,不必跟随左右。但在母亲和众大臣眼前,
还是循规蹈矩,装作少年老成模样,见了一众宫女太监,也
始终摆出皇帝架子,不敢随便,一生之中,连纵情大笑的时
候也没几次。
可是少年人爱玩爱闹,乃人之天性,皇帝乞丐,均无分
别。在寻常百姓人家,任何童子天天可与游伴乱叫乱跳,乱
打乱闹,这位少年皇帝却要事机凑合,方得有此“福缘”。他
只有和韦小宝在一起时,才得无拘无束,抛下皇帝架子,纵
情扭打,实是生平从所未有之乐,这些时日中,往往睡梦之
中也在和韦小宝扭打嬉戏。
他拉住韦小宝的手,说道:“在有人的时候,你叫我皇上,
没人的时候,咱们仍和从前一样。”韦小宝笑道:“那再好没
有了。我做梦也想不到你是皇帝。我还道皇帝是个白胡子老
公公呢。”
康熙心想:“父皇崩驾之时,不过廿四岁,也不是甚么白
胡子老公公,你这小家伙怎地什么也不知道?”问道:“难道
海老公没跟你说起过我么?”韦小宝摇头道:“没有。他便是
教我练功夫。皇上,你的功夫是谁教的?”康熙笑道:“咱们
说过没人的时候,还是和从前一样,怎么叫我皇上了?”韦小
宝笑道:“对,我心里有点慌。”
康熙叹了口气,说道:“我早料到,你知道我是皇帝之后,
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跟我比武了。”韦小宝微笑道:“我一定
跟以前一样打,就只怕不容易。喂,小玄子,你的武功到底
是谁教的?”康熙道:“我可不能跟你说。你问来干什么?”韦
小宝道:“鳌拜这家伙自以为武功了得,对你磨拳擦掌的,倒
像想要打人。我想你师父武功很高,咱们请你师父来对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