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石君大喜,立刻起身相迎,在去清远楼之前,他曾以密函形式,向内务相刘稷发出消息,要求面谈一次,回宫后更叮嘱护卫们若见此君亲至,不用通报即可入内,现在当然是他来了。
自身为太师后,每次都是刘稷卑躬屈膝地来见自己,使梁石君逐渐生出错觉,感到自己的地位比刘稷还要高,权势比刘稷还要大。
这种想法当然是错误的,作为风云最庞大的特务机构首脑,刘稷直接对帝国最高统治者负责,效忠的可不是梁石君,而是以他的女儿太后梁蕴琦为代表的秦皇室,所以梁石君不敢表露出来,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刘稷的厉害手段,以及掌握的巨大情报资源。
但梁石君也从不担心刘稷会对忖他,因为刘稷一贯都做见不得光的勾当,若没有了自己的支持,随时皆可能像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一个阉人还凭什么占据内务相肥缺,享尽世间荣华富贵呢?梁石君根本没想过有一天刘稷这条忠实可靠的走狗,会趁着毫无防备时,恶狠狠地咬自己一口,只因他找到了新主人。
事实上梁石君开始时,真的对刘稷极其倚重信赖,但久尝权力滋味后,想法早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渐渐觉得他并不太听自己的话,更多遵从的是太后的懿旨。发现此点后。最近数月内,梁石君就不停收买帝国各地的奇人异士,组成自己的暗杀情报班底,并拟好了一套完整的计划,只等适当时机出现,便一举铲除掉刘稷和他的内务部取而代之。他的算计精密老到,否则亦不能在七小世家联盟中高踞首脑之位,只是梁石君怎也算不到太后死期忽至。于是只好把计划暂时搁浅,等秦当登基称帝了,再慢慢收拾刘稷,现在兵荒马乱的,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
由门外走进来的正是刘稷。
他年约三旬,体型高瘦,面目英俊,一身红得发紫的总管太监官服,两眼炯炯有神,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凛凛风范和高手气派。
粱石君见刘稷傲然屹立眼前,好像根本不准备施礼的模样,不禁勃然大怒,脸上却若无其事,仅微带不满地道:“你来迟啦!”
刘稷微微一笑后,也没经过梁石君允许,便在他对面坐下来,凝神盯着他,两眼射出冰冷无情的寒光。
梁石君年老成精,最懂得察言观色,此时见状早知不妙,但却仍沉住气,不动声色地坐回椅上,左手悄悄移往扶手旁唤人的拉绳处,想通知守卫斋外的高手进来护驾。可惜他连拽数下。那清脆悦耳的铃声亦未响起,而且拉动时手感轻飘飘的,竟是另一头早被利刃截断了。
梁石君犹不死心,待要大声叫喊之际,才张开嘴巴,刘稷右手往他遥遥一指,袖内闪电般激射出一道银芒,没入了他的麻穴。
梁石君身体霎时软成一团烂泥,出溜到了地上。
他又惊又怒。终于色变道:“刘稷,你想造反吗?”
刘稷再微微一笑道:“造反?梁太师自己知道得最清楚,这些年来,你瞒着太后秘密招兵买马,图谋的不正是那种勾当吗?”
梁石君刚想辩解,忽觉体内一阵火热难过,竟说不出话来,只用惊恐无比的眼神瞪着刘稷。
刘稷淡淡道:“梁太师,恐怕你到现在亦不明白我为何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对付你吧?本相最喜欢向必死的目标解释原委,以免他到了地府仍为糊涂鬼,被阎王打入畜生道。”接着好整以暇地道:“两个原因。一、这是十四殿下的授意;二、我早派人从你乖乖重别梁田玉口中知晓,堂堂梁氏第一高手,竟已走火入魔多年武功尽废,全凭药物维持着日常威猛无敌的形象。”言罢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凭你今时今日的地位权势,只要安分守己,想得善终轻而易举,绝不会有任何人冒着不义恶名故意为难的,可惜你的野心太大了,在没有太后庇佑下,那岂非寿星公吃砒霜——找死吗?”
内务部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巨细无遗地掌握着所有官员的各种情报,这使刘稷不但消息灵通,还可在恰当时间,暗中下手铲除影响到皇室安危的大臣,眼下的梁石君便是最好的例子,连他也不知不觉着了道儿,无法幸免。
说到这儿,刘稷蓦然露出一种诡异绝伦的表情,摇头道:“当然对外界宣布时,可怎都不能说你是被秘密处死的,要说你是思念亡女哀恸过度而去。哈,这个借口不错吧,我替你安排的,满意吗?”
梁石君两眼瞬间瞪得老大,射出愤怒中夹着惊恐的神色,若他能开口说话,想必肯定要破口大骂一番,然后痛哭求饶吧?
忽然,漱芳斋外不远处传来了喊杀声和金铁交鸣响。
刘稷长身而起,阴笑道:“时间到喽!让卑职亲手送老太师上路好吗?请放心,我练过很多年,并在以百计的目标身上实践过,保证您不会感觉太难受的,只是呼吸有点困难罢了。不,应该说是肯定会窒息,在十层湿牛皮纸糊上您的大饼子脸后。”
下一刻,梁石君感觉眼前一黑,知道在劫难逃了。
卫旌卓立皇城侍卫宫最宏伟的忠魂殿之顶,俯视着由他亲手带出来的十二名风云卫,错落有致地控制了所有制高点,隐隐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重重包围了自己脚下的建筑物。
此殿乃遵太祖秦魔舞之命而建的三十六座大型宫殿之一,用以供奉历年来荣立殊功却不幸牺牲的烈士灵牌,给后世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和贵族子弟瞻仰学习,显示秦氏对英雄的仁厚与敬重。殿高三层,房宇宽敞、雕梁画栋,壮丽肃穆,里面常年香火不断,每逢佳节还会有僧侣讲经超度,大吹法螺,昼夜不歇。
面对月照下的侍卫宫,卫旌心生感叹,前尘旧事,涌上心头。
他和施峻尹是比邻而居的童年玩伴,自幼在一起读书习武,十四岁同时考入魔舞学院骑士系,再一齐以优异成绩毕业分配至皇家骑士团。十年来多少次刀山火海枪林箭雨中并肩作战,更结下了过命的交情,也荣立了赫赫战功,才官居今日高位,怎就会不经意间反目成仇,达到不杀对方不足以泄愤的憎恶程度呢?
说到底,两人的嫌隙实因严薇而起,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为何严薇死后施峻尹会日渐疏远自己。
原因是施峻尹暗恋严薇,严薇却喜欢他,偏偏她有一半是恺撒人血统,而且心甘情愿地充当奸细,甚至想要拉他下水。这种女人怎能娶来做老婆?一旦事机败露,别说是他,就连整个卫氏家族,都将被满门抄斩,哪还有机会平步青云?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向军机处总统领杜功乐告了密,继而得到秦颐的亲口御旨,缉拿叛国贼天翔学院副院长严氏九族归案。结果,那一夜鲜血染红了安乐胡同四号,临危不惧奋起反抗者遭到了一面倒的大屠杀,他们哪里是如狼似虎的皇家骑士对手啊!期间为表赤胆忠心,他不但宰掉了严薇的父母,还亲手割断了她的咽喉。
这本是天大的秘密,当时在场者只有杜功乐,事后也以畏罪自杀宣布,但是不知怎的消息就传到了施峻尹耳中,尽管在面对面的质问中他极力否认,可施峻尹对他仍疑忌甚深,后来似乎更掌握了越来越多不利于他的证据,最后达到了公开决裂的地步。
其实施峻尹对卫旌告密,最多不耻他为人罢了,在大是大非的前提下,倒也无话可说,不过亲手杀死恋人一家三口换取功名富贵,这种事却属丧心病狂不可饶恕了,兼且背后亦有着心爱女子被杀的恨怨,所以施峻尹处处针对卫旌,时时冷嘲热讽,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