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诸位说叫谁讲吧?”文公尹固不怀好意地向熊楚使笑着,督催他说。
“我提个建议,我看咱请喜欢谦让的有德之人新任柱下史老聃先生给咱讲!诸位看中不中?”
“中!”
幕僚们满足似地发一声喊,一下子把取笑的目光围射到老聃身上。他们滑头笑脸地紧盯着他,有的龇着牙,有的张着嘴。他们一声不响,单等他以他的丑态大露,洋相百出来给予他们极大的兴趣,极大的满足。他们认为,他老聃从没讲过笑话,从来不会讲笑话,也根本不愿意去讲笑话,他的学狗咬,学母狗咬,学母狗咬伢狗,伢狗咬母狗是确定无疑的了。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老聃先生竟然丝毫也不推辞,他沉着镇静,安然自如,笑眯眯地,俏兮兮地,向那些幕僚们看了一眼说“好家伙!你真会说。”熊楚使说,“不管咋说,反正你是怕学狗咬。好啦,别再说了,是笑话不是笑话到时叫大家看,你快讲吧!”
“那好,”老聃先生字清板稳地说,“我的‘笑话’,现在就算正式开始。从前有个人,他喜争爱夺,贪占成性,想把天下的一切据为己有,是个有名的贪心不足。他为了多占隔墙邻居的宅基地,硬把墙头推倒,硬说隔墙邻居多占了他家三尺宅基。这一弄不知当紧,两家邻居开始争斗起来。越斗越厉害,越斗越厉害,结果弄了个头破血出。他捂着脸上的血上官府去告隔墙邻居。官司没有打赢,他就用死缠活赖的法子到人家家里去哭闹,他捂着头在人家堂屋当门里打滚,光打滚还不算,他还屙人家一天爷桌子。”
“噗哧”一声,有人开始笑了。熊楚使用手制止他说“他屙人家一桌子不当紧,可把人家臭毁了。”老聃先生紧接着说,“邻居看斗不过他这个猴儿,干脆把宅基地让他三尺,不再跟他缠了。后来,他爹死后,因为分家,又跟他兄弟弄起来了,他说他兄弟多分了一个带蓝边儿的破碗,非跟他要回来都不沾,他兄弟说他不论理,他一拳打在他兄弟小肚子上,把他打个四脚拉叉,仰面朝天。他兄弟起来就跟他打,两人越打越厉害,一个脸挖的活象鹰搂的一样。虽说弄得满脸是血,那个带蓝边儿的破碗总算是争回来啦。”
哈哈哈哈!人们正式开始笑了。熊楚使又使眼色,又打手势,表示不让他们乱笑,表示希望他们不要以笑干扰,不要妨碍老聃快一点往底下讲。
“这个跟兄弟争碗的人,也不知是怎样撺弄的,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兴他这号人,他一下子当上大官了。当官以后,他还象以往那样,处处反对谦让,处处奉行争夺,争着夺着贪占,争着夺着享受,他利用职权之便,贪污受贿,发了大财。他住着高楼大厦,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一天三宴,花天酒地,啥好东西都吃够了,吃腻烦了,再也找不到他爱吃的东西了。因为这时他有生杀之权,一不高兴就杀人。他总嫌厨师做的饭没有味儿,一恼把这个厨师杀了。杀一个又换一个。才换的这个厨师用了十二分的功夫给他做了好吃的饭菜……”
老聃先生讲到这里,故意停下来,意思是关一关闸门,憋一憋人们听故事的劲头,以更引起他们喜听这个笑话的兴味儿。一位诸侯插嘴说老聃先生又咳嗽一声,接着说,“这样香美的好饭菜,没想到他一吃更嫌没味了。他一恼,又把厨师给杀了。杀了一个又换一个。杀了换,换了还杀,光厨师就叫他一连杀了十二个。”
老聃又故意停了一下。“啊呀,这一回再也没谁敢给他做饭啦。”有个官员又插一句。那个想要耍笑老聃的楚使不耐烦了“后来,他又换了第十三个厨师。”老聃先生紧紧接着往下说,“这第十三个厨师的脾性,可跟以上那些厨师不同了。这家伙是个不怕死的‘二性头’,他心里说,‘娘哩个儿,反正我都是活不成,不如干脆跟他拼喽!’谁想死喽!那不是没办法啦吗!你做的饭再好吃他也说不好吃,你啥法哩?!这厨师皱着眉头在地上转上几圈子,咦!有了!你看他伸把掂起一个柳条子编的破笊篱,一蹦子跑到厕所里,乖乖吔,只见那粪窖子里全是蛆!他弯腰挖了满满一笊篱蛆,连淘也不淘,用面一拌,放到油锅里一炸,用笊篱挖出来,一下子弄了冒尖一盘子!厨师把蛆端上餐厅,那个杀人的贪官儿搭筷子叨起来往嘴里一放,咦!好吃!味道特别美!连声夸好!他咧着嘴笑着说,‘咦!我哩娘哎!这是啥饭吔?咋恁好吃吔!’他问厨师这美味佳肴,叫什么名字?厨师不说,越不说越问。厨师说,‘这东西好吃,一吃就上瘾,满肚子痒痒,不吃不能活,你不叫他吃,他硬争硬夺也得吃,所以它的名字叫争夺。’那官说,‘好,这争夺真好!我最爱吃!’他越吃越上瘾,一天不吃都不中。冬天来了,蛆找不到了,这个官一个劲喊着要吃争夺。厨师没办法,就到处去给他找,找了十几里地,也没找到。一天,他在桥底下找到一个干死的大老鼋,恁大,有盆口恁么大!他掀开那王八(忘八)盖往里一看,咦!我哩吔!那里头暗藏着的,一肚子都是争夺!”
老聃先生讲到这里,在场的公卿和诸侯“哄”地一声笑了。那位姓熊的楚使笑了一阵,仔细一想,脸上的笑容马上收回了。……
日头歪时,天空涌起一疙瘩一疙瘩的灰云。老聃先生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屋子里。想起早上发生的事,心里忽然出现一种后怕。“这些公卿诸侯,权大势大,心狠手辣,我委婉地笑骂了他们,弄不好会遭杀身之祸哩!”
说桀王桀王就到,就在这时,那个楚国使臣就和他的友好一起,向着老聃的住室走来了。
走在前头的那位,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壮年人。此人面如满月,俊眼利眉,高鼻梁下蓄着一道浅浅的胡须。他,头戴黄金发束,脚登高底缎鞋,穿一件带有紫色镶边的淡黄袍子,袍子上拦腰束一件白色的短裙,裙下露出一段和桃花一个颜色的粉红裤脚。而立之年已经过去,仍然保持小哥装束,仅此一点,就可见他性格的殊异和风流。此人姓姬,名朝,是周景王最为喜爱的聪明过人的长庶子,人们总是习惯地把他称为王子朝。
景王的儿子为数众多,嫡世子名叫姬猛;另一个儿子,姬猛的一娘同胞的弟弟,名叫姬匄;除姬猛、姬匄之外,还有长庶子名叫姬朝(王子朝)。嫡世子,是周天子的原配夫人所生并且因打算让其继承老王的王位而被立为世子者;除原配夫人之外,其它如媵级嫱级的姬妾也就是小老婆所生的儿子,称之为庶子。这些庶子,只能称为王子,不能称为世子,如因特殊情况被特意立为世子,也不能称为嫡世子。在庶子中,年龄最大的为首者,叫长庶子,王子姬朝就是这样的人。
走在王子朝身后的那个人,大约近五十岁,团面凹眼,方嘴大鼻,三撮小胡,又黄又稀,头戴圆柱形偎脖平顶黑色官帽,身着洁白的素裙素衣。此人姓熊名绍,是楚平王的堂弟。
这就是那个企图侮辱老聃反被老聃笑骂的楚国使臣。
熊绍跟随姬朝走进老聃的住室,老聃见他们突然到来,心里一震,倏地提起一股浓浓的警觉。他抽身站起,戒备地看着他们。他弯腰拱手,以礼相迎。
王子朝不等老聃让坐,就自动在他对面的座位上坐下,然后反客为主,伸手打个座儿,让楚使熊绍在他们旁边坐了下来。
王子朝阴着脸说老聃一听,很快就在心里认定,他们此次来意不善,很快判定,大祸已经临头。
王子朝说“一点不假。光这不算,还有,听说,举荐你的姬如公曾和我的父亲有过交情。”楚使臣熊绍在旁边接了一句,看他说话的态度也很真诚,“姬公公喜爱隐居,不知现在又到哪里去了,如果他现在在朝,看到我们自家人闹了误会,定会笑得肚里疼。没想到咱们闹了误会,没想到,真没想到。”
老聃先生笑了,他原以为他们是来找他算账的,没想到他们是来和解,他故意凑趣说哈哈哈哈!三个人一齐笑了。
大家沉默一阵之后,王子朝十分认真而坦诚地说老聃先生不知该当怎样回答,他纯真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