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都不正规,都很混乱,只有王子朝方面的南宫极部因首领南宫极是正牌的上将才比较正规。高申佳升为副旅级之后,官职比他舅父吕奎还高。他得意洋洋,心中十分高兴。他曾不止一次地暗暗为自己庆贺,庆贺自己机巧灵活,做事高妙,庆贺自己不仅灵敏、善辩,而且大胆,确实是个有智的人。
此时,高申佳是在正旅级头领丁品坚手下干事,丁品坚交给他的具体任务是带领一支队伍作战,常常作为一个卒长使用,实际上权力比卒长大,队伍人数要比一卒人多。由于他心里高兴,打起仗来非常勇敢,杀死对方官兵的人数比起以往要多得多。
这一年,王子朝军队由原来装模作样的“爱护百姓”,一反常态,转为烧杀抢掠。晋国的国王晋顷公派人到周朝来了解情况,打算从朝、匄二人之中选择一人,进行支持。他的意思是,有心支持曾得过人心的王子朝。来人到众战士中征求意见,问问姬朝、姬匄二位弟兄哪个较好。当他们问到姬朝怎么样的时候,战士们微微摇头,说不怎么样。一个有学识的战士说从这以后,晋国决定,不再支持王子朝。
公元前五百一十七年,老聃先生五十五岁。这一年,王朝争位之战仍在进行。王子朝见自己失去人心,败局已定,于是就来了个疯狂报复,垂死挣扎。王子朝方面的文公尹固领兵攻打东訾邑,用数千车干柴围城,放火烧城,但是并未攻下。到公元前五百一十六年,老聃先生五十六岁的时候,王子朝发兵攻打刘卷的城邑。此时,高申佳的舅父吕奎已经由一个卒长升为尖刀部队的总指挥。这尖刀部队是突破编制特意设立的一支队伍,级别在旅之下,在卒之上,相当于三个卒的兵力。这尖刀部队里士兵都是一些勇敢善战之人,作战时处处打头阵。这吕奎往往是在打头阵中打头阵,一把大刀砍得青龙跳跃,银蛇飞舞。在这次攻打刘卷城邑的战斗之中,南宫极部的正旅级官员丁品坚更是杀红了眼,他不仅身先士卒,而且逢人便砍。此时,南宫极已把从高申佳手里接到的那把清泉宝剑赠送给了丁品坚。在打开刘邑之后,吕奎亲手抓到了躲在这里的万殳鹤的妻子和两个女儿,以及师级、旅级的军官各一人。丁品坚将自己的清泉宝剑交给吕奎,亲眼看着,让他用此剑将万殳鹤家属子女和两个军官一并穿死。在离开这座城邑之前,他们还疯狂地纵火烧城,使这座刘邑变成一片废墟。但是王子朝的疯狂报复挽救不了他大方面的败局,他的报复所起的作用,只是激起了刘卷的更大愤怒,使敬王方面的官兵将士越打越猛,越战越强。
这年夏天,王子朝方面的庄公召奂已经去世;上将南宫极在作战中,带兵往一个山上撤退,此时暴雨从天而降,南宫极躲到一棵山顶大树下背雨,被雷电击中而死。单旗、刘卷对王子朝军发起全面反击。晋国全面出兵授助周敬王。他们几方配合,从王城以西一直打到王城,又从王城一直打到接近成周(洛阳)。王子朝兵败如山倒,在对方的强大进攻面前,王子朝军一败而不可收。此时晋国军队又从京邑(开封)方向截断王子朝后退之路。王子朝军心大乱,惶惶恐恐,不知如何是好。此时,在王子朝方面丁品坚部下作大卒头领使用的副旅级高申佳,见大势已去,再无挽回之余地,就又施展本领,开始使用他的新的巧机。
此时,王子朝所在的尹固、召盈的部队,在这里暂时停下,打算在三天之内,利用地形和敌方作一次最后的决死战斗。他们的想法是,集中全力,拼死一战,胜则胜矣,如若不胜,反正突不出去,豁着全军一人不留地死在这里。这样不胜即死的决战,战士们没有退路,只有死打死拼,很可能一战而胜。如若战败,就不说了,如若战胜,乘胜追击,一举拿下王城,活捉姬匄,占据成周(洛阳),天下即可失而又得。
这一带地形既利防守,又利进攻,方圆六七里,周遭是山,一圈子立陡的山面,象一个很大很大的城市的城墙。南宫极死后,暂时编入尹固部的旅级头领丁品坚,带卫队驻在一个北靠荒坡的靠坡村。丁部所属的高申佳的大卒小股队伍驻在坡前村。与高申佳相平级的一些小支队伍除驻坡前村之外,其余的都驻在搭着帐篷的荒野上。当时,由于周礼的限制,行军打仗,不驻村庄,不入民宅。但是特别情况也可例外。这靠坡村和坡前村,不是一般百姓的处所,而是两家附和敬王的官员的外宅(相当于城市官员在乡村所建的野游、避暑落脚之地),此时两家官员已经逃走,所以丁品坚、高申佳他们就将此处安成了军营。
夜里,高申佳居住的屋子里,黄光闪闪。躲在床上的高申佳正紧张地进行着他激烈的思考。尹固、召盈打算在这决战的想法,眼下士兵们尚不知道,但是他们已经通过军、师头头向旅级和卒级秘密下达。“我们在此处至多只能驻上三天,情况紧急,我该咋办?”目下,在他面前,已经出现和那次在死尸下被围困的大致相似但是比那更加严重的情况。“目下,我已清楚地看出,决战也好,不决战也罢,反正敬王必胜,王子朝必败,这是无论如何也扭转不了的时局。笨蛋人是事情到来才能知道,聪明人是事情未来就能知道,现在我已十分清楚地看出严重的后果,正象我那次所想,一个无法抵挡的灾难正在迅速地向我走来——我若为姬朝、尹固在这决战,不是战死,就是被俘,我这样的人,战死是死,被俘之后也不能活。如若再去降刘卷,等于主动送死,这个毫无疑义。要是投降敬王方面的其他部队,这更不行,因为我从刘部投降之事,刘卷知道,到他们那边送死,他们也不会让我死到他们那里,他们一定会把我送给刘卷,让我死得更惨。逃回家去当庶民,这更不行,因为情况已和上次不一样,对于他们,我已是血债累累,已经失去公开当庶民的权利,到那时候,率士之滨,莫非姬匄臣子,没办法,我只好隐名埋姓,投靠别人,一生有家难归,有国难回。不能,我不能这样,我不愿意这样去做!我不能叫那些得我意的人看笑话,不能叫连李聃这样的蠢才都把我这英雄看成狗熊!”
但是怎么办呢?他该怎么办呢?他想不起来了,他不知该当如何是好了。他从躺着的床上坐起来,他跳下床来,在地上象推磨一样的转圈圈。转了几圈,他还是没能想出应该咋办。
他重新躺在床上,开始了他的更加紧张的思考,“我该咋办呢?究竟应该咋办才好呢?没有法子呀,这一回我是没有法子可想了。……不!我不能就这样叫难题把我难住!不能怕,天大的困难都不能怕!智人面前无困难,不怕死者偏不死!我要使出全身解数,努力运用我的机巧,充分发挥我最大的智能!坚决相信我能永远胜利!永远不败!上次恁大的危险我都能将它踏碎,转危为安,青云直上!何况这次前头有车!他奶奶的,我不信天底下会有我姓高的过不去的河!”
但是到底应该如何办呢?他到底还是没有想出办法来。他又从床上坐起来,跳下床,又在地上兜圈圈。
一个平时他最喜欢的,名叫小乙和的士兵,推开门向他走过来高申佳停住脚步,他象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他根本没有在意他说的是些什么话,“你咋还没睡?”没等对方答话,紧接着又问他说“没有,禀高爷,没有听到。”
“什么消息都行,比如,你们士兵闲话时,都是谈了哪些话。”
“没谈什么,他们说,战斗可能在这打。”
“还有什么,在我这,不管啥话都可谈。”
“有人说,”小乙和神秘地凑近高申佳,小声说高申佳听他说出了这样的消息,心中不禁倏然一喜,这喜悦,神鬼难捉地在面颊之上闪了一下,接着深深隐去,然后面对小乙和,脸色一下变得十分严肃,十分可怕,“小乙和,在这样的情势下,说这样动我军心之话,你可要负杀头之罪哩。”
小乙和吓得脸上没有血色了,“扑腾”一下跪到地上“高爷饶命,高爷饶命!”
“我不杀你,不过你必须对我说实话,你是听谁说的,只要说实话,我保你没事。说吧,我看你可是老实人?”
“小人是听同伍士兵李同说的,半点不假,小人不敢撒谎,半点不敢撒谎!”
“不要再向别人讲这事。去吧,你叫李同快些来。”
“是!”小乙和失魂落魄地退去。
不大会儿,一个中个儿的士兵走进来“跪下!”高申佳低声严肃地说。
李同不知是怎么回事,心中十分害怕,面色苍白,软瘫一般地在地上跪倒。
“你乱我军心,罪该万死!……然而,不要害怕,只要你老老实实,照实话说,我保你无事,说没事就没事,请你放心,一点不假。起来,快起来。”高申佳改换成一副和蔼的面容,把李同搀起,并特意给他打座,让其坐下。
李同缩缩瑟瑟地在座位上坐下,哆嗦着嘴唇说“听人说,是你说的,敌部刘卷要从咱这夺回他的清泉宝剑,要用此剑,杀死咱们三殿下,不知是真是假,你是从哪听来的,到底他们是怎么说的,你要如实向我说知。”
“是的,半点也不假,刘卷说清泉剑原是他的,后被咱们弄了来,且用这把剑杀了他们不少的官兵,特别是丁品坚亲眼看着让你舅吕奎杀死了万殳鹤一家人以及两个师级、旅级军官,他万分恼恨,下决心要打败咱们的军队,夺回清泉剑,赠给敬王姬匄,请他将来亲手杀掉王子,王子,王子朝。这是我回家看爹娘时亲耳听刘卷的一个亲戚说的,刘卷这个亲戚不知道我当了咱的兵,所以敢在我面前这样说。我说的全属真实,半点不假,如果要有半点虚假,情愿让高爷您一刀砍掉我的头!”
“算了,算了,以后可别胡乱讲了。没有事,你回去吧。回去全当没有这事,回去吧。”高申佳十分平静,和和平平地对他说。
那叫李同的士兵,十分感激地退走了。
高申佳从座位上站起,又一次推磨般地转圈子。当他的圈子刚刚推到七圈之时,猛然收住脚步,在肚里大声对着自己说接着,他后退一步,躺到床上,用被子将头蒙起,更加紧张地思考起来,“盗取清泉宝剑之后,我要托剑再次投向刘营。我就说我高申佳为了报效大周社稷,为了曲线给敬王天子效劳,为保刘公心爱的清泉宝剑,在‘我们刘爷所属的万殳鹤部,即将被敌人全部砍杀的时候,在我的最为要好的朋友万殳鹤被够人一刀砍死,他手里的清泉剑即将落入敌手的时候,我心生一计,一刀把杀死万殳鹤的敌兵杀死,夺过清泉剑,投入敌营,冒充万殳鹤是我所杀,骗得了敌人的信任,我就说我这样做,是为了保住清泉剑,是为留下条性命,将来使清泉宝剑完整地回归刘公麾下;我就说,我今日得遇机会,杀了掌握此剑的贼人丁品坚,盗得此剑,如今带剑逃回。战地之事,尔虞我诈,混乱不堪,谁也弄不清是怎的回事。这样的事我已做过一次,前车有辙,驾轻就熟,我再来个更加巧妙,更加圆满的发挥,声泪俱下,怒骂顿足,把对敬王的’深情‘和对姬朝的’愤恨‘推到顶峰,做到完全以假乱真之地步,我有他最理想的清泉宝剑作实证,谁能把我怎样?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是不能干,而是不敢干,不是干不好,而是无大能,我胆大包天,而又极大限度的将智能发挥到万分熟练、万分圆滑、天衣无缝之地步,不怕刘卷不十二分高兴!就这样办!我不垮,我不败,我要青云直上,还要荣升大官!我就是要做个样子给那些无能的老实头看看,你们笑去吧,你们得意去吧!我就是要用勾子嘴去吃那最不能吃的瓢里食!干!就这样干!”想到此,他浑身是劲的跳起来。
“盗取宝剑,这可不是容易的事。”高申佳想了一下,又在床上躺下来,“丁品坚住在三节院子的最后一节,房高院深,又有精明强悍的卫士,他本人个大力大,警惕性强,这实在是不好对付的。……如若改到以后再瞅机会呢?……不行,决战即将开始,时机不会再有,要盗宝剑,必须今夜行动。”接着他又更仔细、更周密地往下想了一阵,终于下了最后决心他走出屋子,故意装作不大在意的样子,到士兵们居住的几个屋里“巡视”一遍。见士兵们都已真正的睡去,就走回自己住的住房。接着,从包袱里拿出一身敌方兵衣,一块半尺多宽二尺多长的黑布和一把从战场上捡到的别人从未发现过的短刀,用力将那黑布割了两个小洞。接着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双别人从没发现过的破鞋。他吹灭灯,穿上敌衣裳,将腰束紧,把脚上穿着的那双鞋脱掉,和那双破鞋一起揣在怀里。然后将黑布在脸上勒好(使布上的两个小洞正照双眼),踱几步,轻轻把门关上,毫无声息地上好门闩,回身掂起短刀,从后墙一人多高的小窗口上跳出去。然后往前走了三间屋子远,来到一个长满野草的小凸上,从怀里掏出那双破鞋,穿在脚上。紧接着,猫着腰,顺着溜溜的南风,象猴子一般地离开坡前村,往丁品坚所驻的一里远的靠坡村子跑过去。
高申佳跑了一阵,兜个圈子,从靠坡村的村后抄过去。然后将刀往腰里一插,从房后一道高墙跳上去。他骑在墙上,略停一下,紧接着又从墙头一探身子,抱着一棵靠房的杨树,跳上屋宇。南风越刮越大,他在这里少停一下,扎稳脚根,接下去沿着屋瓦,轻脚轻手爬上屋脊。再接着,翻过屋脊,轻无声息地走到房屋前沿上。当他在这里简单歇息一下之后,探出少半个身子勾头往底下窥探的时候,见两个门卫手拿短刀,正映着屋里射来的灯光,守卫在屋檐底下的门口上。
高申佳缩回身子,屏着气伏在屋檐上进行等待。等了一会之后,他又伸头往下看看,见两个卫兵还在那里站着,就又缩回身子。他心中着急,而且紧张。他无法在这里耐着性子等待下去,心想,看来今夜他有紧事,可能是一夜也不睡觉,再说,如若他现在一睡,将门一上,我也很难进得过去,这该咋办?想到此,又伸头看了一下,咦!不见了,两个把门的卫兵不见了。“他们进屋了,是的,可能是丁大个子把他们叫到屋里去了。……他是不是在屋里?丁大个子现在是不是在屋里?我必得亲眼看得见他。是的,不亲眼看见不行。”想到此,将身子又缩回去。接下去,轻得象猫一般地爬上屋脊,——翻过屋脊,轻轻巧巧走到后檐。继而顺着那棵杨树,身轻如纸般的跳到地上,接着,脚尖点地,幽灵般地抹到屋前窗下,往里一看,见丁品坚正跟两个卫士说着什么。桌子上放着一把剑,正是那把清泉宝剑!高申佳心里十分紧张,紧张得一颗心提到喉咙眼儿上。
高申佳想再一次爬上屋宇等待,但是由于他一颗特别机敏的脑袋告诉他,那样不行,那样很可能因情况变化而坐失良机。他眼珠一转,想出一个新的计谋。他借着风声的掩护,轻脚溜到屋后,爬上杨树,跳过墙头,轻无声息而且极为神速地跑回坡前村,在那荒草覆盖的小凸上,脱下脚上那双破鞋,赤脚从后窗口上跃进屋子,拿了火种,又跳出来,走至草凸,穿上那破鞋,神速地“飞”至靠坡村前,把一个紧挨房屋的大草垛点着,接着又绕到村后,翻过墙头,重新爬上刚才他所在的屋宇,在屋子前沿之上趴下来。
此时,那两个带刀守卫的士兵又在屋檐下的门口两旁重新出现。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