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川右臂迟钝,他还在锦衣卫时都没有这样长时间的力搏过,到中博以后又因为身体疏于练习,此刻已然觉察到身体的迟钝。
双指没知觉了。
沈泽川抬起左手,没什么表情地抹掉脸上的血水,跟乔天涯换了位置。
锦衣卫休息不到一个时辰,外边的筒形鼓又响了起来,骑兵二度冲锋。这次乔天涯率兵抗击,直到丑时才退回来。
“车轮战,”费盛在墙垛上看着骑兵移动的火把,“他们每轮冲锋的骑兵都不一样,这样打到天亮都不会停。”
“哈森藏了一部分的兵力,”沈泽川靠着墙壁休息,塞了几口馒头,“否则策安不会没消息。”
萧驰野南下前就跟陆广白做过推演,他南下的目的就是引诱哈森出兵,但这个前兆是交战地门口的边沙骑兵会减少。陆广白迟迟没来支援,说明交战地的猛攻没有停,哈森早就为进攻端州做足了伪装,阿木尔的背后很可能不止六部。
费盛望着骑兵,他说:“我得带老头回来。”
沈泽川勉强吃完馒头,带着仰山雪站起来,他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
“这要想个办法……”沈泽川微抬头,“下一轮冲锋,乔天涯不必退,我们一起出城。”
费盛回过头。
沈泽川目光阴沉,清晰地说:“操。”
费盛僵硬的面部肌肉逐渐动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笑起来,笑着笑着就抬手抹眼泪,跟着府君说:“操。”
第250章守战
丑时三刻,阴云蔽月。
骑兵在整顿以后撤下前队,换上第一次冲锋的精锐。他们举起的火把忽然熄灭,响了整夜的筒形鼓也停下了,端州城外顿时陷入了一片昏暗。没有了火把照明,墙头的弓箭手就看不清濠沟对面。探哨爬上仅存的望楼,壮着胆子踩着栏杆,探颈在高空巡视。
“看不清,”探哨鬓边的汗直淌,他对墙头打着手势,“太暗了!”
单梢炮和投石机的猛攻也停止了,除了分散的马蹄声,城内再也得不到任何消息。守备军在这难得的安静里放轻了脚步,像是生怕惊动什么,他们在各自的位置站起来,对即将袭来的暴风雨有些预感。
通道内的守备军开始向外撤,他们拖着清理出来的尸体,给锦衣骑让出道路。清水泼在青石板上,浇过马蹄,冲散了浓重的血腥味。
骑兵的横队动了,他们要经过架稳的通行板,在城门前形成墙壁。他们在屡次试探里摸清了锦衣骑的路子,对于钢针,要结成厚实的砖头拍烂它!
墙头上的守备军不敢擦汗,他们喉结滚动,听着马蹄声,在心里齐声倒数。
骑兵奔向濠沟。
骑兵的马蹄踏上了通行板,那轰隆的声音顿时响彻濠沟。
就是现在!
守备军挥旗,哑声大喊:“推——!”
墙头的重石沿着木制小通道翻滚起来,“咕噜”地转过短小的地方,磕着边缘飞跃而出,雨点般地砸在濠沟上。隐于昏暗的骑兵们挡不住上方的突袭,被重石砸得人仰马翻,通行板立刻断了大半,数不清的骑兵跌进了濠沟里。
城门已然大开,以沈泽川为中锋,乔天涯和费盛为两翼,三队齐突。骑兵溃散的阵型空隙无数,锦衣骑见缝袭击,就从濠沟开始,把骑兵的冲锋队伍撕成了碎片。
墙头的推石手换下,替上来的是弓箭手。热油浇在箭头,裹着破絮,在点燃的同时飞射而下。骑兵没有步兵的头车掩护,也没有铠甲护身,火箭擦过衣物就能燃烧,整条濠沟顿时亮了起来。
费盛的右翼已经踩着边沙的通行板冲到了濠沟对面,他在疾风里伏着半身,抽打着马鞭飙向前方,在经过尹昌的位置时猛地滑身,用单臂拔出老头的刀。他一握住尹昌的刀柄,就偏头在肩臂上使劲蹭着脸颊,把刀翻插进自己背部空出的刀鞘里。
费盛在风里勒偏马头,朝着东南方向的狼烟台继续疾驰。
骑兵觉察到有支轻骑正在昏暗里突围,他们调动的骑兵还没有堵住豁口,就被同样越过濠沟的沈泽川给扼住咽喉强拖了过去。锦衣骑的中锋和左翼都是来做掩护的,背对燃烧的濠沟,在箭雨里奋力厮杀。
冲散的骑兵迅速重整,然而锦衣骑的速度也很快,大家在坐骑上相互没有优势,比的就是谁的刀更快。
乔天涯被血水溅得几乎看不出原貌,他用衣袖擦刀,吹着口哨,跟着沈泽川。
“府君,”乔天涯擦完刀,“我这把刀还好使吗?”
沈泽川在火星爆溅的黑夜里说:“跟仰山雪一样快。”
乔天涯烂掉的衣袖露出手臂,他连臂缚都没有戴,就像是无鞘的刀。他忽然偏过身,不知真假,说:“别跟元琢这么讲,误会大了,我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