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待三郎这般好,三郎早就将皇上看成亲人了。”
皇帝大笑,道:“也是,这些年你陪着朕,朕也只在你面前才能放松地笑一笑,倒比那几个儿子还要亲几分。”
卫昭轻笑,皇帝也知自己失言,便转回石阶上坐下。卫昭忙过来道:“皇上,您身子刚好些―――”
皇帝不语,卫昭只得在他身边坐下。皇帝凝望着院中的梧桐树,良久方叹道:“朕以前,每日听着万岁万岁,虽然不会以为自己真可以活上一万年,但也没料到竟会突患重病,卧床不起。”
卫昭轻声道:“过了这一劫,皇上必定可以龙体永康,真的活上一万岁。三郎也好沾点福气,再服侍皇上七八十年就心满意足了。”
皇帝大笑,笑罢摇头道:“生老病死,纵是帝王,也过不了这一关,你也是从沙场回来的人,怎么还说孩子话?”
卫昭微笑:“皇上龙体康复,三郎心中欢喜得很,忍不住想说孩子话。”
皇帝似是想起了什么,握上了卫昭的左手,转而眉头微皱:“怎么这么冷?”
卫昭低头,道:“三郎一贯怕冷,皇上知道的。”
“是啊。”皇帝回想着往事,道:“你那时又怕冷,又怕黑,偏生性子又倔,若不是朕将你接到延晖殿去住,不定瘦成什么样。”
卫昭望着脚下灰麻麻的条石,低声道:“这世上,只有皇上才疼三郎。若是皇上不疼三郎了,三郎也无法再活下去。皇上有所不知,您病重期间,三郎没少受人家的欺负。”
皇帝笑道:“少君欺负你了?”
“他倒不敢。”卫昭冷哼一声:“我就看不惯宁剑瑜这小子,仗着少君,目中无人。”
皇帝眉头一蹙:“你和他闹得很僵吗?”
“皇上放心,三郎不是不识大体之人。不过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回京前,我摸到他的军营,放了几把火,杀了几个人。”
皇帝想了下,笑道:“原来是你干的,少君昨晚将军情上报,朕还在忧虑桓军回攻,正要下旨,让许隽在河西的兵力北调驰援成郡。”
卫昭笑得有些得意,道:“皇上要如何赏三郎?”
皇帝再一想,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嗯,你这一招深合朕意。裴琰以为宇文景伦随时有可能回攻,自然怕腹背受敌。”
卫昭浅笑不语,皇帝笑着站起:“你这次立功颇殊,朕正要赏你,你要什么赏赐?”
卫昭忙道:“臣要什么,皇上都会答应?”
“你说说。”
二人出了西宫,卫昭轻笑:“臣还是想要西直大街那所宅子。”
皇帝瞪了他一眼:“胡闹,那是将来要给静淑公主和驸马住的,你要来做什么?”
卫昭笑道:“还不是为了赢承辉他们。三郎可是出征前就夸下海口,要立下战功,让皇上将那宅子赐给三郎的。若是皇上不允,今年腊月二十八的大戏,三郎便得上台扮龟公。”
皇帝摇头道:“胡闹!”又压低声音问道:“你若能要到那宅子,承辉他们输什么?”
卫昭得意笑道:“那承辉就得涂花了脸,画成王八,在城中走一圈。”
郑承辉是靖成公的公子,靖成公乃开国功臣后裔,有圣祖铁牌,世袭罔替,便颇有些臭脾气,喜欢顶撞皇帝,皇帝也拿他没办法。此刻听到可以令靖成公变成王八他令尊,不禁大笑。笑罢,皇帝和声道:“朕未完全康复,要三日后才上朝,你就和承辉他们去玩,等会朕便下旨,如了你的愿。”
卫昭喜滋滋磕头,道:“臣谢主隆恩。”
皇帝低头,盯着卫昭散披在肩头的乌发看了一阵,终未再说话,在陶内侍的搀扶下走入内阁。
一二五、波谲云诡
相府内紧外松,裴琰晚上作了周密的安排,直到诸事妥当,已是晨曦初现。他正在漱云的服侍下换上朝服,下人匆匆来禀,皇帝有圣旨到。
相府中门大开,摆下香案,裴琰朝服而出,面北而跪。宣旨太监满面春风,却无圣旨,只传皇帝口谕,赐下皇帝亲书的“忠孝王府”牌匾,并体恤裴琰征战辛劳,着其在府中歇息三日后,再重新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