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多谢那个可爱的年轻人,他对于她“假意对人好再害人”的怀疑,正给了她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你怀疑我有诈,我就到你们的眼皮子底下住着。你还记得之前先辈被人烧死的事儿,还有戒心,好,我住过来,你看着我是什么样的人。
有了个开始,接下来就好办了。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索宁洞主虽有道破她算盘的一面,但也是帮了她。祝缨看索宁洞主,就觉得他十分的可爱了。
为了防止引起“抢地盘”的不好联想,即便已经对自己将来要划定的势力范围有了初步的想法,她还是克制住了,现在就只要一片营地、一片能住的地方、一个能展示自己的地方。还不是住“边境”,而是深入腹地。
她笑眯眯地说:“怎么样?”
山雀岳父等三人听她说得诚恳,思考一下,都说:“我们让小妹宝刀,先帮我们写嘛!”都想先要个敕封。
祝缨道:“还有榷场、道路、规划、界碑,这些商量完了还要上表朝廷,来回办下来还得几个月,就要到明年去了。”
“几个月就几个月!”路果抢先说。
喜金道:“明年能办下来也行。”
他们生活在山里,到隔壁寨子串个门都要走好几天,对时间的感觉比山外还要随意一些。
祝缨道:“也好,那你们是亲自到府衙来接着谈,还是派信得过的人呢?奏本也是要写的。”
路果与喜金也不会写字,都说:“我们带人去。”他们都想跟外甥家借人,山雀岳父自然也不能放过郎锟铻。
祝缨道:“好。对了,再借几个人给我用。”
苏鸣鸾问道:“义父要什么样的人?”
“盖房子的。我等秋收后再过来不能再住帐篷吧?岂不要冻坏了?”
那边竹楼正在打地基。祝缨对建房子颇有心得,先在艺甘家附近建个竹楼,她以后过来就住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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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在营地住了两晚,第二天也不急着走。她请艺甘洞主到她的营里来吃饭,将自己才打下地基的房子托给艺甘洞主帮忙看房子。
艺甘洞主惊讶地问道:“知府真的还要再回来吗?”
祝缨点点头,真得不能再真了。她说:“我还会带农夫和种子来。”
艺甘洞主很关切地问:“做什么?”
祝缨道:“山里山外气候小有不同,试着种一下粮食。一旦种成,会教给大家的。”
郎锟铻道:“当真?”
“当然。”
郎锟铻道:“我的寨子周围有很多山,只管来。”
山雀岳父道:“你年轻人,有许多事,我就不一样了,我老头子很闲。大人,到我那里吧。”
祝缨道:“你们那里都是有主的地方,我不占用。你们的山,能干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他们都竖起耳朵来,祝缨又微笑着不多讲了。
住了两晚,祝缨托了几家人帮她看房子、帮她守地基,自己带着人取道喜金家回到了府衙。这比她计划中的二十天多用了两天,回到府衙的时候秋收已经完成了,各县都在晒谷子、入仓,衙门也忙碌了起来——要收税了。
今年郎锟铻与苏鸣鸾都得缴税,他们也很自然地要将税交到祝缨手上。分手的时候,苏鸣鸾道:“我家的稻谷也收了,要晚几天才能晒好,布是已经有的。请义父等我几天。”
祝缨问道:“这两年种的宿麦你那里产量如何?土地肥力还能撑得住么?”
“一直在积肥,深耕。陡坡不种庄稼,只在坪上种。”
祝缨点了点头。郎锟铻今年也要缴粮,祝缨道:“我拨种子给你。”
郎锟铻喜道:“好!”
路果与喜金也面露渴望之色,祝缨道:“他们会了,你们不也就要会了吗?”路果就指定苏灯,要他跟自己去府城,喜金也让郎锟铻传信。郎锟铻有些尴尬,狼兄是会说山下的话,但不会写,写得最好的是仇文。他含糊了一下,心道:得让人下山学写字了,要快!
祝缨带着路果等人回到了府城,府城凡见到她的人都变得轻松了起来:“大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