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是见惯权贵们死亡的地方,乔三的焦虑不在于一个老驸马死了。驸马,死就死呗,日子不还是照样得过?但是赵苏特意派他找祝缨,乔三不免多想,脸上也就带出来了一些。骆晟死了爹,得丁忧,那鸿胪寺现在岂不是沈少卿的天下了?这日子还怎么过?
乔三急得带到了脸上。
“这样啊。”祝缨说。
乔三听她说话了,顿时精神一振:“是,刚才的消息,骆大人已经哭了一场了。赵大人说,请他节哀,提醒他具本丁忧了。这会儿骆大人怕是已经回家了。”
祝缨道:“那鸿胪寺接下来会很忙啦,回去告诉赵苏,老驸马是太子妃的祖父,不可轻忽,他一个新来的年轻人,别把事办岔了才好。沈少卿是司仪署的行家,这件事该请沈少卿去办,不要去抢沈少卿的差事。沈少卿忙丧仪,他要为鸿胪寺看好家。辛苦些就辛苦些,正年轻,该是出力的时候。”
乔三躬身道:“是。”
祝缨道:“你也快些回去吧。”
“是。”
乔三一路小跑回到鸿胪寺,如此这般一说,赵苏道:“知道了。”
就在刚才,骆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离开,临行前记得说一句:“我如今心乱如麻,光华,拜托了。赵苏,你要好生襄助沈少卿。”
沈瑛与赵苏、阳丞等人将骆晟送出门去,沈瑛就说:“事已至此,咱们也不能懈怠了。各归各位,将手上的公务拢一拢,报来与我。”
赵苏回到自己房里,深呼吸了好几口,派了乔三去找祝缨。听到了回音之后,赵苏也不生气了,把所有的公文一叠撂一叠,拿出了群臣对付皇帝的法子,叫了两个书吏抱过去交给了沈瑛。
爱管事儿是吧?那你管吧!
赵苏决定消极怠工,有什么文书,他都原样转给沈瑛。
沈瑛看着案头这许多文书,吃了一惊:“这么多?以前不曾见呀。”
在祝缨到鸿胪寺之前,有骆晟那么个上司在,沈瑛也是分担了一些庶务的,干得好不好另说,但是得干。那时候可没见这许多事务。
赵苏诚恳地说:“下官查过旧档,以前咱们鸿胪寺也没这么多的产业,大家伙儿也没得过这许多的钱粮,也不曾拿捏着许多事务,在朝上能多说些话。既得其利,便受其累。少卿,辛苦。”
沈瑛道:“你给骆大人也这样报来?”
赵苏更加诚恳了:“骆大人不过问这些事儿。”
沈瑛有些不满,问道:“你给祝大人也这么报的?”
赵苏于诚恳之外又添了许多的感慨:“祝大人自己就把这些事儿给干完了。”
沈瑛抿了抿唇:“你今天还有什么事?”
赵苏道:“雨水渐渐多起来了,下官去四夷馆等处看看房舍。”
“那还不快去?”
赵苏恭敬地一揖,从容退出了沈瑛的屋子,留下沈瑛看着一堆文书生气。
过了一阵,长叹一声,拿起最上面的一份看了起来。
干就干!骆晟丁忧回家,明日早朝,能代表鸿胪寺的就是他了。极好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由自己直升鸿胪寺卿,这个,可能有点难,但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即使不能,趁新上司到来之前做出些事来,落到陛下眼里,也是升迁的资本。
沈瑛挽起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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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根本没心理会他,皇帝也有许多愁,正在昭阳殿皇后那里说话。
不像有些皇子那样,活到四十岁已经死过两次老婆了,现在的皇后与他是结发夫妻,年纪相当,皇后的鬓边已有了点银丝,有一张圆满的脸,五官很耐看,不惊艳,看着这一张脸说她是皇后,绝不会有人诧异说“看着不像”。
皇后虽不太懂“皇帝”,却很了解丈夫的过往、熟悉他的习惯。皇帝来与她说话,必是遇到麻烦事了。
皇后问道:“今□□上又怄气了?”
皇帝有点委屈:“我怎么觉得这个天子做得还不如做藩王时自在?”
那是因为你做藩王的时候不自在的事都是我们在办!皇后腹诽。
皇帝不是恶人,与她也相敬如宾,新婚那几年还有点郎情妾意的味道。可哪怕是皇子,也是要过日子的。赵王上头有太子,纵使不理庶务也没什么不好但王府里的生活总是由许多庶务组成。赵王有许多的僚属,却也代替不了一个女主人的操心。举凡家务、交际、王府的收支……等等,都是王妃在做。
这便养成了赵王有事的时候会找王妃拿主意的习惯。
见皇后没有马上说话,皇帝自己说了下去:“你也觉得麻烦,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