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自己家才发现有人,赵苏警惕地握住了腰间的刀,在看到立在大门外的两个门神的时候更加警惕了——是郑府的人。
这二人一脸严肃,对他说:“相公有请。”
赵苏问道:“敢问有何贵干?”
二人依旧不松口:“我们如何得知?大人,请吧。”
赵苏看了一眼隔壁,左边略年长的那一个说:“冼相公今天值宿。”
赵苏思忖片刻,对仆人道:“把东西拿进去。”
然后跟着二人到了郑府,郑府里主仆都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赵苏到了书房,郑熹也是一脸高兴不起来的表情,他只当没察觉,先行礼。
郑熹道:“你要南下追寻你‘义父’了?”
赵苏道:“我想家了。”
郑熹嗤笑一声,道:“遇着事儿了都会想回家。朝廷真要问罪,拿不到她,你以为你能逍遥到现在吗?”
赵苏道:“晚生驽钝,不敢妄加揣测。”
郑熹指了指桌上的一张单子,道:“她闯下这样的大祸,还想破财消灾?你既要南下,就把这些都带回去给她吧。南下之后她再也享用不到这些了,这些都是她辛苦积蓄,相识一场,都带给她吧。”
“这?”
郑熹道:“她的奏本批了,会有使者南下宣谕。这一关,让她过了。”
赵苏忍不住露出欢愉的笑容来。
郑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赵苏就势问道:“您起复了吗?趁这个机会也是意外之喜,义父知道了,想必也会为您高兴的。”
郑熹口气没有回暖:“有什么好高兴的?她又不是没进过政事堂!回去见到她之后,告诉她,安安份份在梧州呆着!朝廷不想宣扬这件事,她自贬蛮荒,陛下也就忍了。要是闹出动静来,哼!”
祝缨失踪了,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政事堂很快冷静下来,郑熹又被皇帝临时召到宫里商量对策。郑熹认为,对祝缨,装作这个人不存在才是目前的最优解。冼敬都知道“不能显戮”,想干什么也要等到事情冷下来。
所以,悄悄的、就当无事发生才是最好的。朝廷不需要事事都向百姓解释,普通乡绅也最好少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赵苏脸上的笑容没有减:“是。您知道的,她一向有分寸。”
郑熹的脸色更差劲了:“分寸?她的分寸就是来拿捏我、拿捏朝廷的?”
赵苏口上说着:“不敢,朝廷岂是能够随意拿捏的?”
心里却更加踏实了。
祝缨越狱的那一天就告诉过他了,她必须迅速地消失,这样才能让朝廷不会也做不到马上对她做什么。
越狱,是她早就计划好了的,她孤身上朝,一个人不带,自己脱身比捎上几个人容易。当时女监诸人主动帮忙,让越狱这件事变得更加的容易。
她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宫廷中相信她已经到了梧州,并且手上握有相应的势力。如此,才能在天下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完成身份上的替换。
这个身份必须要朝廷认可,形式上还是朝廷一份子而不是“敌国”。如此一来,针对她的攻讦就会减少、烈度能够得到降低、形式也能够忍受。
朝廷不如二十年前,也不是真的一兵一卒发不出来。不过连年兴兵,对朝廷损耗极大。政事堂、包括王叔亮、鲁尚书等人在震惊之后,一定也会看出来问题所在。朝廷现在懵了,不会一直懵下去,醒过味儿来多半会采用其他手段遏制她。
但只要不涉及到朝廷大军直接“平叛”,她那些不及、不能、不合适南下的学生、同乡之类才会免于被明晃晃的针对。
只要她不死,就有周旋的机会。接下来就看双方博弈了。三千里,真是个很好很好的距离。
瞧,这不就拿捏住了?
郑熹看他低着头好像很恭顺的样子,心里累得紧,摆手道:“你去吧。”
“相公,今日一别,不知何日重逢,还请相公保重。”
“带上。”郑熹说。
赵苏不与他客气,拿上了单子离开书房。郑府的管事已经准备好了,又将一张存货的单子还给了他:“请大人查看仔细,上面的东西咱们都没有动,还在货栈里。”
他们送礼也是这样,东西存货栈,拿票送人,收礼的人派人拿着票去取货。赵苏送的也是货栈存货的票,现在又如数奉还了。
赵苏拿了票,道一声谢,带着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