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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不一样的。做生意有赚就有赔,没有话说。我这算啥?我一口气咽不落。』螺蛳太太又说∶『从前,大家都说我能干,现在,大家都会说我的眼睛是瞎的;从前,大家都说我有帮夫运,现在大家都会说,我们老爷最倒霉的时候,还要帮个倒忙,是扫帚星。乌先生,你说,我怎样咽得落这口气?』
乌先生无话可答,好半天才说了句∶『罗四姐你不要输到底!』
『乌先生,你是要我认输?』
『是的。』
『我不认!』罗四姐的声音又快又急,带着些负气的意味。
『你不认!』胡雪岩问∶『预备怎么样呢?』
『我一直不认输的。前天晚上,你劝我同七姐夫合伙买地皮、造弄堂房子,又说开一家专卖外国首饰、衣料、家具的洋行,我的心动了,自己觉得蛮有把握,你倒下去了,有我来顶,这是我罗四姐出人头地的一个机会。』
螺蛳太太加重了语气说∶『千载难逢的机会。有你在场面上,我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抛头露面,现在有了机会,这个机会是怎么来的?是你上千万银子的家当,一夜工夫化为灰尘换来的。好难得噢!』
原来她是持着这种想法,胡雪岩悄然大悟,心中立刻想到,从各房姨太太那里搜集到的『私房』,本要寄顿在乌先生处而为他所反对的,此刻看起来是要重新考虑。
『有机会也要有预备,我是早预备好的。螺蛳太太指着那个锡盒说∶』这一盒东西至少值五十万。现在呢,东珠一时未见得能脱手,剩下来的这些宝石,都是蹩脚货,不过值个一两万银子。机会在眼前,抓不住,你们说,我咽得落咽不落这个气。『
『机会还是有的。』胡雪岩说∶『只要你不认输,总还有办法。』
『什么办法?』螺蛳太太摇摇头,『无凭无据,你好去告她?』
『不是同她打官司,我另有办法。』胡雪岩说∶『我们回去吧!不要打搅乌先生了。』
『打搅是谈不到。』乌先生接口说道∶『不过,你们两位回去,好好儿商量商量看,是不是有啥办法,可以挽回?只要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唯命是听。』
『多谢,多谢!』胡雪岩加重了语气说∶『一定会有麻烦乌先生的地方,明天我再请你来谈。』
『是,是!明天下午我会到府上去。』
于是,螺蛳太太将阿云唤了进来,收拾那个锡盒,告辞回家。一上了百狮楼,抽抽噎噎地哭个不停,胡雪岩无从解劝,阿云虽约略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关系太大,不敢胡乱开口,只是一遍一遍地绞了热手巾让她擦眼泪。
终于哭声渐住,胡雪岩亦终于打定了主意,『我明白你的心里的意思,你不肯认输,还想翻身,弄出一个新的局面来,就算规模不大,总是证明了我们不是一蹶不振。既然如此,我倒还有一个办法,不过,』他停了一下说∶『你要有个「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的想法。』
『 「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螺蛳太太问说∶『生路在哪里?』
『喏!』胡雪岩指着那口存贮各房姨太太私房的箱子说∶『如今说不得了,只好照你的主意,寄放在乌先生那里。你同应春炒地皮也好,开洋行也好,一笔合伙的本钱有了。』
螺蛳太太不作声,心里却在激动,『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的觉悟,虽还谈不到,而『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的念头,油然而生,配合她那不认输的性格,心头逐渐浮起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憧憬。
『现在也只好这样子了!』螺蛳太太咬咬牙说∶『等我们立直了,再来同朱家老婆算帐。』
『好了!睡觉了。身子要紧,』胡雪岩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阿云!』螺蛳太太的声音,又显得很有力、很有权威了,『等老爷吃了药酒,服侍老爷上床,老爷睡楼下。』
『为什么叫我睡楼下?』胡雪岩问。
『我要理箱子,声音响动,会吵得你睡不着。』螺蛳太太又说∶『既然托了乌先生了,不必一番手续两番做,值得拿出去的东西还多,我要好好儿理一理。』
『理一只箱子就可以了!』胡雪岩说∶『多了太显眼,传出风声去,会有麻烦。』
『我懂,你不必操心。』
第二天下午,乌先生应约而至,刚刚坐定,还未谈到正题,门上送进来一封德馨的信,核桃大的九个字∶『有要事奉告,乞即命驾。』下面只署了『两浑』二字,没有上款也没有下款,授受之间,心照不宣。
『大概京里有信息。』胡雪岩神色凝重地说∶『你不要走,等我回来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