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闭嘴!”朱元璋说,“你说,谁叫你四门贴告示,矫朕谕旨征召会做白玉汤的人?”
云奇说:“皇上真神啊!你怎么猜到是我写的?除了马二,没别人知道啊。”
朱元璋说:“你真要气死我了。”
云奇忽然回过味来,说:“啊,皇上怪不得让我写白玉汤这几个字,皇上是对笔体呀。”他说他是看陛下想这白玉汤想得吃不下东西,看皇上可怜,才想起这个招儿来的,哪曾想惹来一个送泔水的呀,害得皇上吞了一口泔水。
朱元璋说:“到现在你还糊涂!朕不是因为吃了一口泔水而恨你,你知道吗?你是败坏了朕的威名,败坏了朕的声望!”
“这有什么!”云奇想不通,皇上想要一碗白玉汤又怎么了?不应该吗?怕人说你嘴馋?
“这是荒唐的事!”朱元璋被他弄得啼笑皆非,告诉他,只有无道昏君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云奇这才慌了:“那怎么办呀!若能挽回,我去死也行。”
“死就用不着了,朕也不忍心。”朱元璋说,“这样好不好?你从明天起,自己跪到午门外去示众三天,让天下人知道,你是因为私自做主,替皇上贴白玉汤的告示而受罚的。”
“行,别说三天,十天也行。”云奇恨不能尽早洗刷了皇帝的坏名声。
朱元璋说三天并不好熬,叫他明天早上,多吃几碗饭,以免饿得挺不住。
“没事。”云奇说,他叫马二偷着趁晚上没人时给他送几个包子就行了。
朱元璋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又到了李醒芳进宫画像的日子,天下着雨,好在达兰派来接他的轿子挡风又遮雨。当轿子抬到午门外时,他无意中瞥见宫中御前常见的太监云奇颈后插着牌子,在那里示众。
他叫停轿,一打听才明白是为了私自出皇榜征珍珠翡翠白玉汤的事。李醒芳心里想,这朱元璋果然机关算尽,有一套真本事,这样大张旗鼓处罚太监,一来昭彰他的公允,不徇私,不护短,更主要的是巧妙地洗刷了他的坏名声。
这种坏天气,云奇跪在那里,可真受罪,落汤鸡一样。他身后立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字:四品内使监云奇,擅自假冒皇帝名义布告四方征求珍珠翡翠白玉汤,自罚示众三天。
过往的市民都围过来看。马二化装成百姓凑过来小声问:“饿坏了吧?我煮了三个鸡蛋。”
云奇说晚上没人时才能吃。过去两天了,很快就挺过去了。
马二告诉他惠妃的娘病重,正缺人,也许皇上用得着他,提前让他回去。
“你不懂,”云奇说,“我在这儿跪着,就是帮皇上争面子呀。”马二摇摇头,他不明白。
李醒芳正要走,胡惟庸的轿子过来了,停在了雨中。李醒芳又动了好奇心。
胡惟庸的侍从替他打着伞,来到云奇面前,胡惟庸说:“你可以起来了,我已在皇上面前为你求了情下来。”
云奇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不会吧?”
马二说:“丞相会骗你?”
李醒芳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堂堂的丞相来看望一个御前太监?是胡惟庸过于精明还是过于傻?当然只能是前者。
胡惟庸命从人:“扶他起来,送到咱们家,给他弄点好吃的,将养将养。”
云奇说:“不行,皇上会找我的。”
“有我呢。”胡惟庸说,“这点面子皇上会不给我吗?”
李醒芳在仁和宫一直画到黄昏时分。天放晴了,露出脸的夕阳把西天根的一块块乌云都烧得红彤彤的了,太阳落了平地,明天该是个好天气。
大厅里灯火齐明,只有画师和朱梓在,几个宫女、太监躲在一边看热闹,朱梓坐在椅子里早不耐烦了,扭动着身子说:“你这么笨啊!还能不能画完了?我不画了。”说着跳下了地。
李醒芳只得依他:“好好,潭王先到园子里去玩一会儿,快好了。”他画的像已经看出眉目了。
朱梓跑了出去。
这时胡惟庸悄然走来,站在李醒芳身后,仔细端详了半天,突然说:“像,简直太像了!简直是从陈友谅脸上剥下来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