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觉着南漠国此次出兵委实奇怪,也几次问过风离御,而他总是轻巧一带而过,糊弄着她。所有的真相,原本只是一些零碎而清晰的话语,而当这些话语真切落在她的耳中之时,她的心已是渐渐灼痛起来。风离澈一定是记恨他们当年欺骗、构陷于他之事,才会执意在此时出兵,教他们腹背受敌。
但听见风离清继续说道:“我常年不在宫中,不太知晓二哥、七哥与烟落之间的爱恨纠葛。那次我只是偶尔听征云提了一次,似乎此次二哥出兵青州,意在迫使七哥交出烟落。哎,二哥为人一身孤傲冷清,竟也逃不过一个‘情’字。只是苦了天下苍生。”
脉搏的跳动渐渐急促,怦怦直击着心脏,烟落的胸口像是有什么即将要迸发开来,心如同坠入腊月的湖水中,那样彻骨寒冷激得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竟是克制不下去,直抖得如秋风中残留枝头的枯叶一般。
她竟不知道,原来风离澈已是痛恨自己至此,定要报当日她欺骗他之仇,甚至不惜出兵逼迫风离御交出自己。“楼烟落,我绝不会放过你。”他狠厉的话语,至今想起来,仍在她的耳畔森森回旋,飘散不去。她的神志已是渐渐飘忽迷离,再也无法集中精神,隐隐依稀之间,似听见他们仍在继续说着话。
“清,那皇上呢,他准备怎么办?眼下晋都久攻不下,若是再失了青州,使南漠国兵临定州城下,这可要如何是好?”
“是啊。其实我也不瞒你,二哥向来骁勇善战,青州虽是依仗天险,可是我们又要顾及围城晋都,终究是兵力不足。如今是傅将军正在固守青州,只是情况十分的不好,只怕青州失守也不过是在这一两日了。”
“天啊,毕竟是自家兄弟,终究眼下是外敌为患,他怎会如此不顾念旧情?”
“他说了,他如今不姓风离。”
“那真是,为难皇上了。”
“嗯,对了柔儿,切忌不能让烟落知晓个中缘由,她聪慧而又敏感,哪怕是言语之间亦是不能有丝毫表露。皇兄特地上下关照了所有的人,要牢牢瞒住她,决计不能教她知晓。”
他们幽幽的叹息之声,似惊起了林梢休憩的鸟雀,亦是惊起了她的心。只觉得,是这样的麻木……
良久,风离清与玉婉柔已是去得远了,再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她麻木地走着,茫茫然已是面无表情,心只隐隐抽痛着,空落落的难受,手足一阵阵发冷。
抬头只见天上月色极美,十五的月亮团团如一轮冰盘,高高的悬在那黑蓝绒底般的夜空之上,明亮皎洁。听着身侧溪水潺潺而过的清冷之声,不觉生了孤凉之感。那皎洁月色也成了一抹漂浮在水中的黯淡浮萍的影子。
脚下虚浮无力,似乎是踩在厚重的棉花堆上,慢慢走了好半晌,才回到了风离御所在的军帐之中。
天,此刻已是灰蒙蒙地亮,却不见朝阳东升,似隐在重重乌云之后。
她莲步缓缓踱至风离御的身边,只见他仍是沉沉安然睡着,伸手轻轻拂过他英挺的眉眼。他的眉心微微蜷曲,她轻轻为他舒展着。只静静坐着,安静无语地看着他的睡容,心底无限宁静。只觉得,这样安静,静静的,就很好。
渐渐地,她的双眸已是定定无神,思绪已是缥缈起来。她的手带着些许露水的凉意,冰冰的冷,只无意识的抚触着他。
风离御眉心微微一动,已是幽幽醒转过来,抬眸间只见自己仍是伏身在案几之上,而烟落此刻正出神愣愣望着他,神情恍惚,似是目无焦距。转眸再看向自己肩头,暖暖融融地正盖着一袭锦被,心中一暖,眸中闪过一丝惊喜,他已是出声唤她回神道:“烟儿,你在这里陪了我一夜么?”
烟落微微一怔,方回神,只温柔凝视着他,点一点头道:“嗯,看着你累极睡着,不忍打搅你。”
他心中感动,已是将她一臂楼入怀中,温言道:“傻瓜,你为何不自己去休息?”
她垂首轻笑,自他怀中抬起头,缓声道:“行军打仗,我不懂得,也帮不上你什么,只能这样陪着你而已。何况你平日那么忙,总不见身影,我只是想多瞧你一会儿。”
他似无限动容,只紧紧拥着他,唯有渐渐收拢的双臂与轻微的颤抖透露出他此剂的激动。低低的语气如温柔明亮的光线,“烟儿……”
突然,远方似有阵阵号角声在低沉的长鸣着。浑厚而又苍劲的声音,有着十足的穿透力,带着深深的沉重,似是来自亘古的阴暗的地府之中的召唤,又似千军万马奔腾一般的汹涌。
这似乎不是普通的号角之声,这更像是来自不远处定州城防之中的号角声。
烟落大惊,已是先风离御一步跑出了营帐,他们的军队扎营在了山脚处,而定州建城于峡谷山腰之中,站在山脚处,遥遥远眺便可以依稀望见定州绵延的青色城墙之上已是点燃了熊熊灼烧的烽火。
连绵的烽火,一丛一丛地依次点燃起来,仿若幽暗的地狱之中一盏一盏的点亮着鬼火,无限延伸着,直至很远很远。
那样明耀灼亮的颜色,刺目仿若初升的朝阳,映照着此刻灰蒙暗沉的天。
身周的人愈聚愈多,愈聚愈拢,所有的人,都从营帐之中跑出来,直愣愣地望向远方。风离御只身站于烟落身后,一言不发,神色愈发凝重,眉心深深纠结起来,似再也无法舒展。
天光渐亮,白日里渐渐看不清熊熊的火焰,只有那浓滚滚的黑烟至冲云霄。
烽火连天,号角沉沉吹响。
烟落知晓,这是青州沦陷,定州告急的征兆。
转首,看向风离御,只见他整个人渐渐凝滞成冰雕。
周遭是死寂一般的苍凉,今晨的风自耳边呼啸而过,仍是有些涩涩的冷。头顶之上,不知何时已是旭日东升,朝阳终于刺破了乌云,蹦跃而出,只是阳光无论怎样灿烂照耀,总是照不暖人心的。
风晋皇朝,永定二年五月初三,青州沦陷。
时光潺潺而去,到了初夏时分,蝉鸣鼓噪,天气越来越燥热,风离御的脸色亦是一日比一日沉重。
围而不攻,晋都之内,慕容成杰已是得以喘息,休养生息,等待一举伺机反击。
腹背受敌,定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