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忙抬眸却是对入他一双已是深邃不见底的凤眸,此前的狂放之态早已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冷冽凌厉的神情。
“反了……”她反复呢喃着这两个字,似不能相信般,又道:“你是什么意思?”
他勾唇冷冷一笑,道:“事到如今,这是唯一的法子了。如果不想坐以待毙,便只能主动出击。如果让风离澈当上了皇帝,也不会有我们的活路。”
他顿一顿,俊眉深拧,单手拂过自已微微泛青,如同一抹远山黛的下巴,另一手紧紧攥住烟落。
他握的极紧,那一分紧握亦是深深传递了他的坚定,也同样深深震撼着烟落,她眉色染上数分焦虑,急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烟儿。”他突然深情的唤着,突然撤转过她的小脸,额头轻轻抵上她,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精致如玉的脸上,一浪接着一浪,愈来愈烫。
少刻,他凝声道:“烟儿,其实,我手中并不握重兵,可以调动的人马不过是尉迟家族以及凌云手中的部分御前侍卫。此番起兵会有些危险,要你一同与我涉险,真是委屈你了。若成自是不用说。如若不成功……”
他顿一顿,又道:“若是我侥幸有命存活,就带着你一同远走高飞,好么?”
烟落的心中似被人用重锤狠狠一击,他的话听起来为何有几分诀别之意?起兵谋反,他即便是登上御座,都是名不正言不顺。更勿论失败!若是失败了,于他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什么亡命天涯,都是可笑之谈。天下之大,却绝不会有他的容身之处。
秀眉紧蹙,声音含了几分颤抖,她小声问:“你能有几成把握?”
心中如有无数人不停地敲着小鼓,一阵响声高过一阵,她几乎要听不清自己急促的呼吸之声。此时此刻,她只知道,自己不愿意失去他,而腹中的孩子一定也想见见自己的父亲。
彼时,夜幕降临,船外已是暗沉了下来,晚风徐徐,吹得船中鲛纱轻拂,偶尔一两声蛙鸣,反而显得今夜更静更深。
她望着他俊眉微拧,凝重的神情,只觉得心境如这天空一般,逐渐染上了夜色。
“四成!”他突然开口答道,说完便是向她投来一缕淡雅的笑容,似是宽慰她此时焦虑的心,须臾又道:“四成已是足够,有三成便值得冒险一试了。”
她安静而沉默,眸中渐渐凝聚了些雨雾,只有四成的希望,他竟然也愿意一试。风离澈待她情深,为了她,竟是愿行擒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而他又何尝不是?
也许,有一点是不太相同的。风离澈以为她腹中有他的骨肉,自是为了孩子多了一分考量。而不知情的他,此刻却完完全全是为了自己。
心中作了决定,他手中握兵不多,如果仅仅是起兵,大约只能有四成胜算。可是如果让风离澈来起兵,螳螂捕蝉,他再来一招黄雀在后,只怕能有八成以上的胜算。
而且最重要的是,太子谋逆,他起兵讨伐,日后即位还能落一个名正言顺,堵住天下幽幽众口。没有比这更好且更稳妥的计策了。只是这样一来,对风离澈,未免过于残忍。可何耐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之间,总有一人要胜出,总有一人要落败,这便是残酷的游戏规则,谁都必须遵守。是以,她只能对不起风离澈了。
“御!”她柔声唤道,轻轻凑至他的耳边,细细将今日下午之事与他说着。
夜色欲来愈浓,今夜尚且无月,星星似也被一层茫茫薄纱隔了起来,窄小的船舱之中,愈来愈暗,渐渐地伸手不见五指。
一片黑暗之中,她瞧不清他的表情,仅能伏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渐渐起伏的心跳之声,以此来判断着他,此时定是心潮澎湃。的确,成败便在此一举。
这一晚他们商量了许久,直至夜半时分,烟落才微微直起身,欲返回自己的园子,若是再晚归,令人起疑便不好了。
只是猛然间,脑中似有白星一闪,烟落此时想起了一桩事,觉着到了眼下这个时候,自己有必要将怀了身孕之事告诉他,也许这样的消息,更能令他振奋,且谨慎小心的行事。
可话音刚到嘴边,他却突然捂住她的唇,覆在她耳边小声道:“别出声,不对劲!”
拉着她一同靠向船前,此时的月儿似已破空而出,清淡的光辉拂过每一处角落,船舱之中也是略有些柔黄的光线。
他凝神听了一会,修长一指置于薄唇之上,示意烟落不要出声。英挺的眉毛益发聚拢,直至深深纠结。
烟落心中不免“咯噔”一下,有着不好的预感,虽是担心,此时却只能攀附着他,不敢妄动。
少刻,他目光一怵,搂起烟落便猫身钻出了乌篷小船,足下一点,便自平静如镜的水面之上飞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