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公义进了石门,船行在一道天然曲折的水道中,两面石壁对峙,出了峡道,突然开朗,一片亩许大小的水浒,停着三艘梭形快艇。
小艇靠岸后,招公义肃容上岸。马君武抬头打量眼前形势,看四周都是断崖悬壁,中间一片狭长的平地,绿荫深入,依山势建着几座茅舍。妙手渔隐把几人带入一座较大的茅舍中,两个青衣重子替几人安下座位,献上香茗。苏飞凤、招月芬分站妙手渔隐身后。无影女侠的眼光若有意若无意的经常在马君武身上打转,招月芬两道眼神却一直盯在白云飞的身上。
玄清道人呷了一口茶,笑道:“招兄住在这等隐蔽所在,害得我一阵好找。”
妙手渔隐两道炯炯的眼神落在玉真子的脸上,凝注一阵,问道:“这位想必是令师妹玉真子女侠了?”
玄清道人叹息一声,道:“如非为她,贫道也不敢打扰了。招兄医术,举世无双,望能大展妙手,挽她一切,则昆仑派门下弟子,无不感恩感德。”
招公义略一沉吟,道:“道兄鹤驾亲临,小弟自难推辞,请先告令师妹受伤经过,自当量力效劳。”
玄清道人详述被陈彪金线蛇咬中情形。妙手渔隐皱一皱眉,走到玉真子跟前,先把了她左腕脉搏,又看了伤口情形,猛的右手食中两指骈出,点向玉真子左肘曲池穴间。玉真子只觉左臂一麻,全身一阵抽动,神情甚是痛苦。
招公义燃着一支蜡烛,两个青衣童子,早已替他打开药箱。妙手渔隐从箱中取出一只玉瓶,把手上银针放入瓶中浸上药水,然后放在烛火上烧了一阵,擦拭去针上黑烟,只见雪亮的银针上,隐现出一种铁青颜色。招公义缓缓合上药箱,摇摇头苦笑道:“道兄,恕小弟爱莫能助了。”
几句话直听得玄清道人脸色大变,呆了半晌,无限感伤问道:“这么说,招兄亦是无能为力了?当真这金线蛇毒,遍天下就无人能够解得吗?”
招公义叹息一声,道:“纵然小弟推腹直告,但事情说起来却不简单,一言失慎,也许会引出一场浩劫惨祸。”
玄清道人急道:“这个招兄尽管放心,昆仑三子还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不管事情牵涉多大,决不敢连累招兄。”
玉真子见到师兄一副失魂落魄神情,芳心大感不忍,谈谈笑道:“急什么呢?反正还有十年好活,十年岁月,并不算短。”
招公义猛地转过头,两目神光逼视在玄清道人的脸上,道:“道兄千辛万苦寻来此地,大概认为我招公义必能效力!解毒其实不难,难在灵药得之不易,能解金线蛇毒的药物并非没有,只是……”说至此一顿,满脸犹豫神色,停住了口。
玄清道人精神一振,合掌问道:“但请招兄指出一条明路,其他决不敢再所多求,来日如因此引起风波,昆仑派一身承当。”
妙手渔隐笑道:“连累我倒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们索取灵药时的危险。我如不说,道兄必误会我招公义势利小人,不重武林道义,但说出来势必引起一场纷争。”
玄清道人道:“灵药济世,旨在活人,我们以礼晋见,只求少许,难道还会引起纷争不成?”
妙手渔隐仰脸一叹道:“道兄执意要问,小弟只得奉告了。陇、青交界处祁连山中,有一座终年冰雪封锁的奇峰,称为耸云岩,岩上有一座古刹,刹名大觉寺,大概除了寺中和尚不会有外人知道,寺中生一株天地间绝无仅有的奇物,在药书上称为雪参果,十年开花一次,百年参果成形,每次得参果三枚。令师妹骨髓中侵入蛇毒,大概只有此物救得,不过大觉寺中僧人,一个个都怀有绝技,而且招数自成一家,和一般武学大不相同,小弟昔年采集药物,误入耸云岩,故此知得……”话到这儿,倏然住口,脸上微露惊怖神值,沉吟一阵又道:“大觉寺僧人闭关自守,和天下武林同道不相往来,雪参果又是天地间奇物仙品,决不肯轻易送入,道兄如拜山求药,势必引起一场风波。”
玄清道人回头望了师妹一眼,笑道:“承蒙指示,贫道已感戴莫铭,不便再扰清修,我等就此告别。”说完话霍然离座,合掌施礼。
招公义抱拳笑道:“茅舍已备薄酒,小饮三杯再走如何?”
玄清道人笑道:“不敢再多叨扰,异日后会有期。”
招公义也不强留,送几人出了水道石门,遣舟相送,招月芬轻声对父亲道:“爹爹,女儿和凤姊姊代你老人家送客。”
妙手渔隐白了女儿一眼,却是不好阻拦。招月芬一拉苏飞凤跃上马君武等所乘快艇。玄清道人正要拦谢,招月芬和不住地以目示意,三清观主一时间不解两女心意,只好任由两女登舟。
快艇疾发,不大工夫,已行驶数里。招月芬站在船头,望着那逐渐消失的耸立翠岛,满脸黯然神色,叹道:“凤姊姊,我不敢再回去了。”
苏飞凤道:“都是我害了你,姊姊惭愧不已。”
扫月芬回过头凄然一笑;道:“父亲自归隐翠石坞后,除苏伯伯和你之外,就没有外人到过。”
马君武站在一旁听了更是难过,接造:“招姑娘为我们受此委屈,令人感愧,无地自容,待我莫明师父,再送姑娘回去,恳求令尊免于责罪。招老前辈一言九鼎,只要他当面答应,当不致再贵罪姑娘了。”
招月芬摇摇头道:“我父亲自归隐翠石坞后,不知为什么,性格大变,整日间埋头静室,五年来就没有离开过翠石坞一步,对我也不似过去一股爱护了。苏伯父是他最知己的朋友,但他对于苏伯父也不似过去那样亲热。”
三、巧施回春手夜传迷踪步
招月芬又说道:“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原因。”
苏飞凤拉着她一只手,道:“义父这几年来的神情,确实和过去判若两人,我心里早就有了怀疑。咱们一块儿去见我爹爹,也许他有办法探出原因。”
招月芬淡淡一笑道:“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如果我现在回去,我父亲也决不会轻轻放过我。”
苏飞凤回头看了马君武一眼,扁扁嘴道:“都是为你,害得芬妹妹有家难归。”
马君武一时间无言可对,叹息一声,垂下了头。
白云飞突然一转脸,两道冷电般的眼神迫在苏飞凤睑上,接过:“根本就不能怪他,相反的你们应当感谢他才对。”
苏飞凤茫然问道:“怎么了?”
白云飞白中透红的脸上,突然罩上一团肃穆煞气,傲然答道:“招公义隐居翠石均,根本就不是想摆脱武林是非恩怨,他不是避仇就是受人所制,不得不洗手归隐,这中间必定有一个极大隐秘,这隐秘不是他不愿告人,就是他不敢告人。我能对两位说的也就是这些。你们早就该设法去探求原因所在。如今亡羊补牢时尚未晚,不过你们要不是带他去登门求医,料你们还想不到这些,是不是应该感谢他呢?”说罢,转脸对马君武浅浅一笑,肃然如霜的俊脸上,立时又透出满面春风。
白云飞几句话,全船震惊。玄清道人细想妙手渔隐招公义言词神态,确实有很多可疑之处,他本是武林中一代奇医,侠心仁术,名播江湖,遽然间隐居翠石均,断绝尘缘,实非寻常。再想他刚才替玉真子银针验毒时,仁慈隐现眉宇,但一提到耸云岭大觉寺,立时微露惊怖,似是心有余悸……
玄清道人心里在想,招月芬已移莲步走近白云飞,低声说道:“不错,我父亲近年来行动的确处处可疑,但我总觉得是他老人家性情转变。如今想来,蹊跷颇多,中间必另有曲折院情。”
白云飞看她深情款款,借机攀谈,不觉芜尔一笑,缓缓转过身子,这就使招月芬无法下台,呆了一呆,粉脸上泛起来两颊红晕。
马君武看场面闹得十分尴尬,赶紧忙着打圆场,走上一步笑道:“失礼得很,我倒忘了替几位引见了。”说罢,介绍白云飞和苏飞凤、招月芬认识。回头看李青鸾红衣飘飘,站在身后,又对苏飞凤道:“苏姑娘久想和师妹认识,此刻你们好好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