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飞本来是一脸委屈不已,此刻忽变得无限温柔,慢慢地靠近马君武,香帕缓举,抹去他脸上水珠儿。笑道:“刚才那样凶,不听人家把话说清楚,就发脾气,现在又来追我干什么?”
马君武黯然答道:“我已惭愧得无地自容了,难道白兄就不能原谅小弟这一次吗?”说着话,星目里泪光又现。
白云飞不自禁又举起右手香怕,擦去他眼眶中含蕴的两包泪水,笑道:“那样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流眼泪!也不怕难为情?”
马君武被他说得颇觉不安,飞红了一张笑脸道:“我心中深觉愧对白兄,不自禁有点失常,悔恨交集,就难免热情激荡了。”
白云飞只听得秀眉轻颦,一脸黯然,幽幽一叹道:“这样分手已感离愁难断,你又何苦多增我一分别后相思呢?”说完话,双目微闭,默然垂头。
马君武心中一动,不觉两只眼神盯在了白云飞的脸上,晨曦光中,只见他秀眉淡淡,长发如云,瑶唇菱角,秀逸若散花仙子,他这一留意细看,就看出了白云飞虽作男装,确实毫无男子气概,再细想他言行神态,便觉怀疑,不禁皱着眉道:“白兄……”两个字刚说出口,白云飞蓦然睁开了一双星目,凛凛眼神中,如挟着两把利剑,逼得马君武不敢再按说下去,呆了一呆,低下了头。
白云飞转了转眼珠儿,道:“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不过你不必要太明白我的身世,明白了会增烦恼。”说完话,转过身子,慢步向柳林中走去。
马君武略一怔神,立时追过去拦住去路笑道:“白兄既不愿谈身世,小弟自不敢强自多问。我自知俗夫草莽,虽和白兄论交,萍水相逢,承白兄仗义多方援手,又替我师叔疗好蛇毒。马君武愧无以报,更惭愧的是情急失常,开罪白兄,只望白兄能原谅我无心之过,小弟才能够心安。”说罢,深深一揖。
白云飞一欺步,突然伸手扣住马君武左腕,笑道:“我不会怪你。”
这一握,力造竟是极大,马君武只觉得半身麻木,骨痛欲裂,来不及心念转动,本能的一上步,右掌劈出一招“分花拂柳”,白云飞动作却异常缓慢,待马君武掌势劈到,才微一侧身,右手扣着马君武左胞不动,左手突的轻轻一翻,借力化力,消解了马君武掌势。
马君武心里一急,右掌倏然回击,这一下,白云飞却不再还手,只见青衣飘动,一闪避开,握着马君武一只左腕始终不放,一面又要躲避马君武右掌纵打横击,说也奇怪,白云飞和马君武相距就不过尺余远近,任他掌势劈打,但始终就打不中一下,表面上看,好像白云飞随着马君武掌势在转动,其实马君武一招一式,都是在跟着白云飞身法劈出。
马君武一连劈出六七十掌,不要说打着白云飞了,就是连人家衣服也没有碰上一下,他左腕又吃人扣着,转动不得,只好用一只右手克敌,初打几掌,意图解救白云飞扣着的左腕,打了几掌之后,觉得白云飞是有意戏弄,不觉动了真火,右掌愈打愈快。
马君武连劈百掌以上,绝招用尽,自觉再打下去,也是徒自取辱,索性停了右手,圆睁一双怒目,望着白云飞冷笑道:“白兄取笑够了吧,马君武学艺不精,蒙此奇耻大辱,自无颜再见天下英雄,纵使白兄手下留情,不肯要我的命,我也会自求了断,一条命抵我刚才开罪过失,总够了吧!”说完猛向自己天灵穴上击去。
白云飞左手一扬,抓住了马君武右腕,两道清澈如水的眼睛,脉脉含情,盯在他脸上微笑,他身上阵阵甜香,仍然是那样中人欲醉,可是马君武此刻已无心领受,看着他盈盈笑意,更是怒火高烧,闭上了两只眼怒道:“白兄如还有什么高明手法来治我,马君武唯有闭目领受就是。”
白云飞缓缓松开了马君武双手,轻轻一声叹息,附在他耳边说道:“你细心看看我踏在地上的脚印,照着练习几遍,以你悟性,不难领会,以后只要用心练习,一两个月,即可有成。”
说到此际,又复把一种口诀向他传授道:“记着,蛇走鹰翻,鱼游兔脱,五行生克,易强为弱,纵让强敌环攻,也不难脱出围困,五行迷踪步,妙在纯熟快速,你……你不恨我了吧?”
马君武只觉脸上一凉,睁开眼,但见青衣飘飘,白云飞又到了几十丈外,遥见他回过头白绢一扬,人如电光闪动,两起两落之间,纵影已杳。
马君武呆了一阵,伸手摸摸脸上一片水珠,心想必是白云飞滴下的泪水,就地一跺脚,仰天叹道:“马君武啊马君武!你怎么这样糊涂,难怪别人伤透心了。”说完话,两眼中汩汩泪下。这一下,马君武也是真伤了心,呆立望天,泪水滚滚,好一阵工夫,才擦干脸上泪痕,细看停身处三尺方圆内,果然有五个半寸多的清晰脚印,立时遵照白云飞所瞩,循痕踏迹,练起五行迷踪步来。
这五行迷踪步看起来虽然像很简单,实在是一种异常深奥功夫,包含着五行生克变化,无穷玄机,马君武人虽聪明绝顶,一时间也难完全领悟。好在他肯下功夫,从天色微明,一口气练习到日正当午,少说点总有一千多遍,才停下来休息。说他是休息,其实还是用心揣摩,想出一点诀窍,立时又开始练习。想想练练,整整练习了一天,果然被他领悟不少妙用。直到红日西沉,他才把五个脚印平好,带着满身倦意,回到客栈。
进了饶州城,已经是万家灯火,他折腾了一天一夜没有睡觉,又加上一方没有吃饭,纵是一身功夫,也感到体力不支,回到客栈,只觉困倦异常,勉强振作起精神,跑到三师叔房中,只见玉真子盘坐床上,闭目养神,龙玉冰和李青鸾全都不见,马君武走近床前,拜伏地上,道:“三师叔,你身体可觉得好些吗?”玉真子睁开眼,叹口气造:“我已不碍事,个中经过,我已听你师妹说过大概,你怎么这样晚才回来呢?鸾儿上午出去找你,现在还没有回来,我叫玉冰出去找她,两个时辰了,也没有见她回来。”
马君武听得心头一震,倦意顿消,急道:“那我就去找她们两人回来。”说话间,龙玉冰正好进门,马君武不待师叔开口,抢先问道:“龙师姊可见着李师妹吗?”
龙玉冰摇摇头,叹道:“饶州附近我都找遍了,却是找不着她。听人说李师妹出的南门,我一口气追了七八里,就再问不出她的去向。”
马君武急得一跺脚,道:“她什么都不懂,一个人如何能走得路,龙师姊请侍候三师叔,我就去追她回来。”
龙玉冰看马君武焦急神情中隐现倦容,略一沉吟,道:“李师妹天真烂漫,一个人实在容易通上危险,你从昨夜到今天恐怕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不如你留在店里,我去找她。”
马君武摇摇头道:“我还不要紧,再说三师叔尚未完全复元,还得师姊侍候,还是我去吧。”
玉真子一脸慈和,望着马君武笑道:“鸾儿心地纯善,并不是全不懂事,我想她绝不会跑得太远,也许再等一会,她就会回来,我刚才试行运气,已觉得好了不少,如果那姓白的朋友说得不错,这一两天内我就可以完全复元,你就是去找鸾儿,也得先吃点东西再去,今晚你必须回来,因为鸾儿要是真的出了差错,事情就不简单,等明天她要是还不回来,我们再一起去找她。”
马君武本来有许多话要对玉真子说,但他此刻一心惦着李青鸾安危,玉真子既未深究,也就乐得不再多说,胡乱叫些东西吃吃,立时回房佩上长剑,离开客栈,向南追去。
这时,已是夜色沉沉时候,天上星河已现,路上行人绝迹,马君武心急如焚,一口气追出去七八里路,夜色中四野寂寂,哪里有李青鸾的影子。
马君武停住步,抬头深深吸一口气,走走神,心里暗想:我这样盲目追寻,哪里能找着她?这时废,他感到天涯茫茫,玉人何处,不觉呆站着犹豫起来。
蓦地里由夜色中传来了一陈得得蹄声,不大功夫,隐见官道对面急驰来两匹快马,马君武正值六神无主当儿,难免作侥幸之想,暗道:这两人从对面而来,也许遇见过李青鸾,不妨借问一声。
他心里刚刚想定主意,两匹马已风驰电掣般闯到面前,马君武见两马来势太急想招呼已来不及,顾不得再看马上人的模样,一横身两手齐出,硬抢控马缰绳,想先挡住马势再问人家。
哪知马上人亦非等闲,马君武刚刚发动,突闻得一声怒叱,道:“什么人敢拦去路,你是找死。”话刚出口,寒光电闪,左右两把刀,一齐劈出,同时马上人又一齐急勒缰绳,两匹马急驰间收势不住,但闻得两声长嘶,猛向马君武撞击。
马君武想不到对方一出手就动兵刃,百忙中急收双臂,一个仰翻退出去七八尺远,但仍拦住去路,拱拱手笑道:“两位请恕我鲁莽,我拦两位去路,只是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