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两银子,随时都有。我马上拨给你。』
『那就行了。』胡雪岩说,『藩台衙门那里有几万银子的差额好顿,本来要付给通裕的,现在不妨压一压。』
『对,对!』王有龄想通了,『通裕已经借了十万,我们暗底下替他做了保人,这笔款子压一压也不是说不过去的事。』
『正就是这话。不过这笔款子要领下来,总要好几个月的工夫,得要走走路子。』
这是王有龄很明白的,领到公款,哪怕是十万火急的军饷,一样也要重重勒掯,尤其是藩司衙门的书办,格外难惹,『 「阎王好见,小鬼难当」!』
他说,『麟藩台那里,我有把握,就是下面的书办,还想不出路子。』
『我来!』胡雪岩想说∶『你去见阎王,我来挡小鬼。』话到口边,想到『见阎王』三个字是忌讳,便不敢说俏皮话了,老老实实答道∶『你那里
备公事去催,下面我来想办法,大不了多花些小费就是了。『
这样说停当,第二天王有龄就从海运局公款中,提了五千两银子,交结胡雪岩。钱是有了,但要事情办得顺利,还得有人,胡雪岩心里在盘算,如果光是开家钱庄,自己下手,一天到晚钉在店里,一时找不着好帮手也不碍。
而现在的情形是,自己要在各方面调度,不能力日常的店面生意绊住身子,这就一定要托个能干而靠得住的人来做档手。
信和有两个过去的同事,倒是可造之材,不过他不愿去找他们,因为一则是挖了张胖子手下的『好角色』,同行的义气,个人的交情都不容出此,再则是自己的底细,那两个人十分清楚,原是玩笑惯的同事,一下子分成老板、伙计,自己抹不下这张脸,对方也难生敬畏之心。
想来想去,想出来一个人,也是同行,但没有什么交情,这个人就在情和坊一家钱庄立柜台做伙计,胡雪岩跟他打过一次交道,觉得他头脑很清楚,仪表、口才也是庸中佼佼,大可以物色了来。
这件事最好托张胖子。由此又想到一个难题,从在上海回杭州的船上,下决心开钱庄那一刻起,他就在考虑,这件事要不要先跟张胖子谈,还是等一切就绪,择吉开张的时候再告诉他?
其实只要认真去想一想,胡雪岩立刻便会发觉,早告诉他不见得有好处,而迟告诉了必定有坏处,第一,显得不够交情,倒象是瞒着他什么,会引起他的怀疑,在眼前来说,张胖子替他和王有龄担着许多风险,诚信不孚,会惹起不痛快。而且招兵买马开一爿钱庄,也是瞒不住人的,等张胖子发觉了来问,就更加没意思了。
主意打定,特为到盐桥信和去看张胖子,相见欢然,在店里谈过一阵闲话,胡雪岩便说∶『张先生,我有件要紧事跟你商量。』说着,望了望左右。
『到里头来说。』
张胖子把他引入自己的卧室,房间甚小,加上张胖子新从上海洋行里买回来的一具保险箱,越发显得狭隘,两个就坐在床上谈话。
『张先生,我决什自己弄个号子。』
『好啊!』张胖子说,声音中有些做作出来的高兴。
胡雪岩明白,张胖子是怕他自设钱庄,影响信和的生意,关于海运局这方面的往来,自然要起变化了。
因此他首先就作解释『你放心!「兔子不吃窝边草」,要有这个心里,我也不会第一个就来告诉你。海运局的往来,照常归信和,我另打路子。』
『噢!』张胖子问,『你是怎么打法?』
『这要慢慢看。总而言之一句话,信和的路子,我一定让开。』
『好的!』张胖子现在跟胡雪岩的情分关系不同了,所以不再说什么言不由衷的门面话,很坦率地答道『作为人我相信得过。你肯让一步,我见你的情,有什么忙好帮,只要我办得到,一定尽心尽力。你说!』
『当然要请张先生帮忙。第一,开门那天,要捧捧我的场。』
『那还用得着说?开门那天,我约同行来「堆花」,多没有把握,万把两现银子,是有的。』
『好极!我先谢谢。』胡雪岩说,『第二件,我立定宗旨,信和的好手,决不来挖。我现在看中一个人,想请张先生从中替我拉一拉。』
『哪个?你说说看!』
『清和坊大源,有个小朋友,好象姓刘,人生得蛮「外场」的。我想约
他出来谈一谈。『
『姓刘,蛮「外场」的?』张胖子皱着眉想了一会想起来了,『你的眼光不错!不过大源的老板、档手,我都很熟,所以这件事我不便出面,我寻个人替他把他约出来见面,将来谈成了,你不可说破是我替你拉拢的!』
『晓得,晓得。』
张胖子没有说假话,他帮胡雪岩的忙,确是尽心尽力,当时就托人把姓刘的约好。这天晚上快到二更了,有人到胡家去敲门,胡雪岩提盏『油灯照』
去开门,把灯提起来往来人脸上一点,正是那姓刘的。
『胡先生,信和的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