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厉害!果然如此,郁四的台就坍了。『阿七,』胡雪岩说,『人总不要走到绝路上去┅┅』
『是他逼得我这样子的。』阿七抢着分辩。
『你这个念头是刚刚起的。是不是!』
『是的。』阿七已完全在胡雪岩摆布之下,有什么,说什么∶『多亏你胡老板提醒我,想想真是一口冤气不出。』
『那就变成是我挑拨是非了。阿七,你要替你想想。』
『对不起!』阿七满脸歉疚,『 这件事我不能不这么做。请你胡老板体谅我!』
『你无非想出口气。我另外替你想出气的办法,好不好?』
阿七想了想答道∶『那么,胡老板你先说说看!』她紧接着又声明,『这不是我主意已经改过,说不说在你,答应不答应在我。』
『当然。』胡雪岩说,『不要说你那口冤气不出,就是我旁边看着的人,心里也不服气。无论如何要叫你有面子,争一口气,有面子就是争气,这话对不对?』
阿七并不觉得他的话对,但也不明白错在何处?只含含糊糊地答道∶『你先说来看!』
『我想叫郁四哥替你赔个罪。怎么样?』
『赔罪?』阿七茫然地问道∶『怎么赔法?』
『你说要怎么赔?』胡雪岩说,『总不见得要「吃讲茶」吧!』
『吃讲茶』是江湖道上的规矩,有啥『难过』,当面『叫开』,象这种家务事,从没有吃讲茶的规矩。但此外阿七也想不出如何叫郁四赔罪,只睁大了一双黑多白少的眼睛,望青胡雪岩发怔。
『阿七,什么赔罪不赔罪,都是假的,一个人的感情才是真的。只要郁四哥把真心给了你,也就差不多了!』
阿七一方面觉得他这话不无道理,另一方面又觉得他这话或有深意。两
个念头加在一起,得要好好想一想,所以双手按在膝上,低头垂眼,只见睫毛不住闪动,那副娴静的姿态,看起来着实动人。
她还在细细思量,胡雪岩却说得圈子兜得太远,自己都有些不耐烦,决定揭破谜底,略想一想,他说∶『郁四嫂,其实你这口冤气也算出过了,你刚才左一个「没良心」,右一个「老糊涂」,骂得狗血喷头,人家一句口也不开,等于向你赔了罪,你也可以消消气了。』
这一说,把阿七说莫明其妙,好半晌才说∶『我是「皇帝背后骂昏君」,他人又不在这里,怎么听得见?』
『哪个说不在这里?』胡雪岩敲敲板壁∶『郁四哥,你可以出来了,再来跟郁四嫂说两句好话!』
『噢!』郁四应声掀帘,略带窘色,先叫一声∶『阿七!』
阿七这时才会过意来,『冤家』相见,先就有气,扭转身来就走。哪知道门外早有埋伏,陈世龙说到张家是假话,一直等在门外,这时笑嘻嘻地说道∶『你走不得!一走,郁四叔「跪算盘」、「顶油灯」的把戏,都看不到了。』
于是又是一气,『你好!』她瞪着眼说,『你也跟他串通了来作弄我!』
『是,是!』陈世龙高拱双手,一揖到地,『是我错,你不要生气。』
这一下搞得阿七无计可施!当前的局面,软硬两难,走是走不脱,理又不愿理郁四,只有回转身坐了下来,把个头偏向窗外,绷紧了脸不说话。
『阿七!』郁四开口了,『算我不对┅┅』
『本来就是你不对!』阿七倏地转过身来抢白。
『是,是!』郁四也学陈世龙,一味迁就,『是我不对,统统是我不对。
好了,事情过去了,不必再打搅人家胡老板,我们走!『
『走?走到哪里去?』
『你说嘛!到我那里,还是到你那里?』
『到你那里?哼,』阿七冷笑道,『你们郁府上是「高门槛」,我哪里跨得进去?』
说到这样酸溜溜的话,那就只是磨工夫的事了,胡雪岩向陈世龙抛个眼色,站起身说∶『好了!用不着我们在这里讨厌了!你们先谈几句,等下我送你们入洞房。』
『啥个洞房不洞房?』阿七也起身相拦,『胡老板你不要走,我们要把话说说清楚,没有这样便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