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冷笑一声,道:“我竟不知道什么书是好书?什么书是杂书了?素日里姐姐满口里都是什么劳什子女子无才便是德,却不知道姐姐比我们懂得多得多呢,比我们看的书业多得多呢,说起来可也是一套一套的,说什么博学多才,倒不如说是旁学杂收,怎么不见姐姐是少看一些儿书的?偏如今反来如此教我。我们家原就是书香人家,别的没什么,倒是这书刻说得上是多之又多,若不看书,竟不知道要来做什么了。”
探春也道:“正是呢,我们家姑娘们又能有什么杂书看的?原是规矩人家,便是有的书业都是精挑细选了来的,我竟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杂书!难不成宝姐姐见过什么杂书的?宝姐姐今日说的话,竟真是有些儿过了。”
宝钗听了面色一红,有些儿不知道如何应对,半日才笑道:“真真是林丫头的一张嘴,比那刀子还利!”
惜春无所谓的挥手,道:“咱们是谋不同不相为道,倒也用不着说多少话。”
迎春有些好奇的问道:“素日只听过道不同不相为谋,什么时候你却来了个谋不同不相为道了?”
惜春道:“我们和宝姐姐所谋的不同,自然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我说的这个意思,姐姐还有什么不明白?亏得素日里林姐姐也说二姐姐你看的书多呢,连这个话也不知道。”
黛玉笑道:“别说二姐姐不明白,乍然听你一说,我也没听明白的呢!”
探春看着宝钗,轻叹了一声,道:“素日里各人有各人的谋,各人有各人的路,倒也不用计较什么!咱们姐妹们从小儿也算是一块儿长大的了,什么话也不用藏着掖着。正如四丫头说的,咱们姐妹和宝姐姐的谋,是不大相同的,自然也不是在一条道上的人了。”
宝钗笑道:“我竟不懂你这是什么话,什么谋不谋,道不道的。”
惜春听了冷笑一声,也不说话,探春便道:“姐姐也别装着什么不知道,素日里谁的心眼子都是有的,到底谁心里想什么,别人我是不知道,可姐姐这一点儿心事我还是明白的,既然姐妹一场,自然也没什么计较的。今儿里姐妹们出来玩耍,图的就是个松快,姐姐也就把姐姐口里心里的那些话都咽下去罢。”
宝钗面色微微一红,水眼微低,脸颊泛红,更显得姿艳娇媚,灿若牡丹。
黛玉咳嗽一声,雪雁忙从身上的荷包里取出一粒香雪润津丹,黛玉含在嘴里,惜春嘟着小嘴道:“雪雁姐姐我也要!”
雪雁笑着也给了她一粒含在嘴里,笑道:“姑娘身上难道是没带的?偏偏我们姑娘的就是好东西了!”
说着扶着黛玉出了药铺,道:“走了这么长的路,姑娘必定是口渴了,倒是看一家上好的茶馆歇息一忽儿才是正经,谁还这么大热天单单出来到什么劳什子酒楼里逛呢?不过夜都是一些南来北往的人罢了。”
黛玉点了点头,姐妹一行人便到了一家茶馆坐着歇息,点了一些最上等的茶果。
黛玉喝了一口茶,惊奇的道:“这竟是今年的大红袍呢,我也只有宫里送了一些儿罢了,却没想到能在这里喝到。”
忽然听到一阵掌声,笑道:“到底是林姑娘,一点子茶叶也能喝出来。”
说着屏风之后转过一个人来,不是别人,确实完颜碛,一身的黑衣,越发显得英气挺拔。
却见那黑色的衣衫,越发衬得眉宇之间纠结沉郁,目光之中充满了缠绵忧伤不尽之意。
惜春知道他祖母和贾母是闺阁中的好姐妹,况且她年纪又小,因此那些时候她也不和完颜碛客气,便瞪着眼睛问道:“好端端的,你那个绣庄铺子不开着,怎么想起来开了这个什么劳什子茶馆了?”
完颜碛也不理她,只对黛玉和颜悦色,黛玉有些好笑,道:“我正也有这一问呢,完颜公子怎么却在这里?”
完颜碛道:“我只是路过这里歇脚,原欲离开的,偏看到了姑娘和姐妹们过来,所以也就坐住了,想起姑娘素来不喜爱喝外面的茶水,所以才把随身带的大红袍叫随身的丫鬟沏了起来。”
黛玉淡淡一笑,道:“多谢完颜公子费心了。”
完颜碛看着黛玉带着帷帽,听着她淡淡的语气,心中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或许,如祖母所言,放手是对她最好的。
“明儿里,就是要陪着祖母她老人家回大漠去,所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京城呢!”
既然走了,那就放手吧,活血远走他乡,才是可以叫他独自舔着自己的心,不见面,亦未尝不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只希望,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能在她午夜梦回的时候,偶尔能在她的心间闪过他的影子,他就是心满意足了。
不是不想争取,只是她这么娇弱婉转的一个人儿,不是能经受他的争夺的,他不想,因为她,而引起别的什么事情出来,不然她也会不高兴的。
让她高兴,让她快乐,他想这不但是他的愿望,也是那个皇帝的愿望,毕竟对于黛玉,那个皇帝做的比他多得多。
黛玉有些惊异的看着完颜碛,她是聪明人,自然或多或少都明白一些完颜碛的心事。
完颜碛淡淡一笑,道:“既然是去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会里呢!昨儿个已经吩咐了绣庄的掌柜的,也把那绣庄过到了姑娘名下,姑娘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他们去做便罢了,这也算是对姑娘一点子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