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地位再高点的蒙古贵族,以部落名或杰出祖先的名字为姓,也有自家大人很认真取的名。
唯独这批在原部落中有一定号召力的人,他们的身份是为贵族办事的平民,不用自己的名字,多以职位称呼,在请求册封时也会留下对他们来说最威风的名字。
这就造成二百多个千户登记姓名时,有七个
宰桑、十六个达尔汉、十九个巴图鲁。
这还算正常的,更离谱的是八个墨尔根、十四个博克、十六个车臣、六个莽来赤、九个博尔术、十三个噶喇赤。
翻译过来就是神射手、摔跤手、大聪明、先锋官、厨子和火头军。
杨麒寻思这么高的重名,不说脏了大帅的眼,单是考虑今后方便管理,也得弄点正经名字,就建议他们好好取个名,以后用新名字。
不过其实他们叫啥,在刘承宗看来都无所谓。
他还是力排众议,给这些蒙古兵头写了册封文书。
原因只有一个……尽管听薄情,但他是真不觉得这帮人能在大明与后金的夹击之下活下来。
所以叫什么都没关系。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人家真的为保护他的漠南飞地浴血奋战,最终存活下来,那他把土地封给人家,也是应当应分的。
只不过不论杨麒还是刘承宗,都无心插柳,低估了‘成为贵族这件事,对这帮平民子弟出身的蒙古兵头儿有多大的激励。
尽管他们与远在青海的刘大汗素未谋面,却一个个自比元帝国忽必烈的汉军世侯,从接受册封的那一刻起,就做好把刘承宗推上皇位的准备。
汉军世侯虽然有个汉字,主体也是蒙古帝国时的汉人,但实际上是违背汉化的蒙古传统。
蒙古人入主中原,用汉人设计的方式管理汉人,是汉化;汉人入主草原,用蒙古人设计的方式管理蒙古人,是蒙古化。
汉家传统,天子以凡人之身行神明之事,是充满神性的楷模,并以此作为统治的合法性,推恩削藩集中权力,使千万人的力量聚集一处,在浩荡疆土中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
蒙古帝国的汉军世侯,恰好是违背汉化的游牧分封制度。
但是元朝汉化了,忽必烈打压废除了汉军世侯。
而此时此刻,刘承宗的蒙军世侯就显得格外怪异,它既不是汉化、也不是蒙古化,这个行为本身违背了此时的蒙古传统。
因为如今的蒙古已经不是原始的蒙古,而是北元蒙古,北元本身就是一个非常、非常汉化的游牧帝国。…。
它之所以显得跟元朝之前的蒙古很像,是因为其与明朝长达数百年的战争与封锁,使其文化断代,回到了造不出纸张的黑暗年代。
实际上即使在文化断层的黑暗年代,北元蒙古跟西边的那些游牧亲戚相比,在政治体制、建筑艺术等方面,依然是文明程度极高的文化人。
天上地下,大明的皇帝、后金的大汗,都不会授予他们这些游牧泥腿子土地与世袭官职,只有缩在青海的刘承宗,才是他们统治土地的权力来源。
所以他们首先操心的不是自己能不能世袭,而是刘承宗能不能世袭。
正这个无心的举动,给杨麒在黄台吉那拉了极大的仇恨。
没别的原因,漠南真正的蒙古贵族,那几个出身漠南的元帅府万户,接受册封之后都非常平静。
他们知道自己接受册封之后面临的是什么,部众缺粮,牲畜倒毙,还面临明廷与后金的双重威胁。
但那些刚成为千户的蒙军世侯非常躁动,纷纷找上漠南最有权势的蒙古贵族,也是漠南草原上过去的两个汗。
一个是土默特部的俄木布,另一个是鄂尔多斯的济农额璘臣。
诉求就一个:带我们南下吧,打穿大明,觐见大汗!俄木布寻思,你们可他妈消停会儿吧。
我相信你们是诚心实意的想让我觐见大汗。
但我土默特部的口粮现在还能撑到九月,南攻大明,我他妈五月就死了,我看你们是想送我去觐见林丹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