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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第1页)

苏轼慢慢点点头,原来老虎是吓别人的,自己人走路没必要小心……

如果他现在还是官员,他不会容许赵兴胡闹,但他现在是罪官,所以无心处理程家坳的小心眼。

歇息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开始“催妆”礼装。

依照规矩,阿珠出嫁,其娘家要陪送妆奁,俗称“嫁妆”,谓之“陪奁”。送妆的时间安排在迎娶前一日。阿珠送妆前,赵兴要举行“催妆”仪式。所谓“催妆”,就是新郎家雇人抬来催妆礼盒,里面配置几样食品,如茶、面点和羊肉。礼物上贴上红色的“五子二女”喜庆剪纸。

等新郎家“催妆”礼送到后,新娘家才进行“送妆”,也叫“发奁”。宋代民间还有个习俗,妆奁无论大小件,一律要贴放上红色剪纸喜字和图纹。因此,新娘和她的女长辈均要动手剪制出贴放在妆奁上的礼花。新郎家的女长辈也要动手剪制出贴在喜棚、礼堂和洞房中的喜花。

赵兴等妆奁一到,即刻与新娘家送妆的人一起在新房“安妆”,布置贴挂喜花——出自新娘之手的剪纸。

婚礼那天,赵兴很早就起床做准备。按照礼仪,屋里要摆上一张两人桌,放上蔬菜、水果、酒、茶杯和茶盘、筷子和“合卺”。而后穿上正式的盛装,戴上花冠——该去迎亲了。

离家前最后的礼仪是:在父亲的带领下行昭告先灵之礼。赵兴没有父亲,苏轼代替了。他从苏轼手中手里接过一杯酒献祭,跪拜过许多次以后,接受苏轼的训导:“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勉率以敬,若则有常。”

赵兴答:“诺。惟恐不堪。不敢忘命。”

与此同时,程阿珠的父亲也在给她同样的告诫:“敬之戒之。夙夜无违舅姑之命。”

这话是多余,赵兴没有舅姑,但按照形式,这话必须说。

然后,新娘的母亲——由族长程同的妻子代替——整理程阿珠的凤冠和披肩,教导说:“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尔闺门之礼。”

这时,坳里的另一头,赵兴带着迎亲队伍出发,队伍不仅有新郎及随从,还有几个雇来的骑在马背上唱曲的姑娘、乐师和装饰一新的花轿。

论理乐师不该出现在迎亲队伍里,因为古代中国禁止在婚礼上奏乐,儒学者认为音乐是跳动的,属阳,对属阴的新娘不合适。然而民间却喜欢婚礼奏乐。直到十数年后哲宗大婚,官员曾劝说皇太后同意不使用乐队,皇太后表示说:“寻常人家娶个新妇,尚点几个乐人”——遂下令为婚礼作曲。

从那以后,婚礼奏乐成为一种正式习俗。

这习惯苏轼知道,但赵兴不知道,不过,两人都是不在意世俗陋习的人,所以迎亲队伍奏响了音乐,锣鼓喧天地绕程家坳一圈,停在了程老七家门口。

早已等在那里的娘家人迎入了队伍,乐人、歌姬和迎亲的其他人都受到酒、茶的招待,还得到彩色丝绸和小饰物等礼物。吃饱喝足,乐人开始演奏曲子,这是催促新娘赶快上轿。

乐声响起,程阿珠开始辞行,她的婶婶、姑姑、嫂子和姐姐送她到内闱的门口,再一次整理她的裙裾,煞费苦心地重复着强调父母的教导:“谨听尔父母之言。夙夜无衍。”

这些七姑八表牵着程阿珠走到门口,立住脚步,唱着歌谣向新郎讨赏:“新娘领出门,礼多方才好。此不比平常买卖。十万,绑一起才够。”

赵兴按形式回唱:“自古以来,绅士不带金。”

话音刚落,他身边的潘大临依规矩在马前撒下几个红包,每个红包里装几个小钱,孩子们却不像往常的婚礼那样上前哄抢,他们胆怯地看着老师。赵兴挥挥马鞭,于是,节目恢复正常……

这场宋代婚礼,一点不比现代婚礼简单,在喧闹与繁琐上甚至有过之无不及。赵兴最后已晕头转向,只好完全听任潘大临摆布,等完成了所有仪式,他已在乡民的敬酒下喝的头晕脑胀,心中只剩下呕吐感。

苏轼原本要主持接下来的仪式,但这位大诗人实在名声显赫,以至于乡间的山民都以邀请他进家为荣——第一份荣誉当然是属于族长程同的,他带着儿子频频敬酒,而后乡民轮番上阵,不一会,苏轼罩不住了,他晕了。程同手快,立刻指使儿子女婿抬着微醉的苏轼回自家,下手慢的乡民只好抢去潘大临。苏轼临醉倒前,还想说点什么,他认为这婚礼似乎似乎只进行了前半场,可乡民们怎么只记得给他灌酒……

夜色下,新房内,新娘盖着大红的盖头,安静的坐在床上。赵兴将手伸在空中,犹豫了许久方才落下,他轻轻的揭开程阿珠的盖头。

新婚的女人是她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在这一刻,她生命中全部的色彩刹那绽放,美的令人惊心动魄……然而,程阿珠还是个孩子,只有14岁。

苏东坡的妾朝云现在也只有十四岁,这一年她生下了苏遁,原本苏遁不满周岁就会病倒,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朝云年纪太小,导致孩子身体过弱。

苏轼的母亲程夫人成婚时年纪也不大,她生下六个儿子,长大成年的就苏轼与他的兄弟苏辙。孩子的成活率只有三分之一,如果加上早夭的女儿,成活率连四分之一都没有。

赵兴不是个心硬的人,他感觉到如果让自己目睹孩子死亡,经历一次生离死别,恐怕自己难以忍受这种痛苦。所以,他虽不反对按这时代的习俗,在如此年幼的时候迎娶阿珠,但却不愿越过那条危险的线,使自己也面临可能的情感折磨。

这些,在他成婚前早已做好了打算,可他却不能向程家坳的人宣之于口,因为这些道理超越了他们认知的传统观念。

赵兴刚才的犹豫就是想怎么开口跟程阿珠解释,但他转念一想:夫妻房内的事情,谁愿意四处张扬。程阿珠年纪小,他就假装含糊过去,难道这个小女孩会发觉异常。

会发觉异常的,愚民教育的顶峰不是在宋朝,现代虽然有博士生不懂夫妻间事,但宋代,教导新娘懂得“周公之礼”,恰好是婚礼的一个节目。

赵兴不知道这些,他搂着程阿珠,像搂着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纯洁的陷入酣睡,程阿珠却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即兴奋又觉得忐忑不安。

结婚第二天,新妇要举行“开箱礼”(亦称“见面礼”)。即向参加婚礼的人,展示她婚前亲手剪镂、绣制的剪纸妆奁花、绣品等女红礼品,亲戚们要借此赞赏新娘的心灵手巧,希望借此让新郎知道:他娶了个多么手巧的妻子。

剪纸风俗是从宋代开始兴盛的,北方民谚:“生女子要巧的,石榴牡丹冒铰的”,“上炕一把剪刀,下炕一把铲子”,是评价巧女子的标准。结婚的过礼、妆奁都要贴上剪纸、洞房内的剪纸礼花,成了男女亲家交流、比赛、展览的机会。

天一亮,程家坳的亲戚们按照礼俗登门拜访,女性都钻入了后院,欣赏程阿珠的剪纸手艺,男性亲戚则留在前厅,与新郎闲聊。

苏轼没有来,这种场合他不能出面,所以天一亮,他干脆带着程夏,拄着赵兴送给他的杖刀,披上蓑衣,与几名猎户入山看风景。

族长程同这时候也不适合出面,程族里领头的是刚从杭州赶回来的程老二,如今程族认祖归宗,他们这代人也有了辈分排行,程老二该被叫做程不疑,而程同正式的名字叫程不同。

确实不同了,名字的改变让程老二有了一点员外气质,他端坐在首座上,装出一副长者的尊贵,看着下面孩子的笑脸。

孩子们哪敢在赵兴面前闹的过分,他们顶多就是向老师讨要一些礼物,而后乖乖坐下,这让屋子内的场面有点冷清。

赵兴不在意这种冷清,他还有事要办,借着这机会,正好处理点家中事务,所以,他抬头吩咐程浊:“去,把阿公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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