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向高俅叙述了朝堂上的情景,纳闷的问:“炎师,你曾经与赵离人搭档过,一定知道赵离人地脾性,圣人在大殿上连续赦免苏轼、苏门弟子,还派范纯粹重新担任京兆留守,曾布连说两个妙,这是什么意思,你阅历丰富,替我分析一下。”
高俅悠然神往:“果然高妙!昔日高太后就如此手段高超,向太后深受高太后熏陶,初一执政,便手段如此果断,真不愧是女中尧舜第二。”
小皇帝茫然地瞪大眼睛,高俅一见,连忙干笑了一声,停止了感慨,解释:“赵离人地脾气我知道,他在环庆立下了那么大地功劳,章相却以磋磨他的名义,把他贬去了岭南,反而让吕惠卿接任他的位子。其后,赵离人所尊敬的老师,敦睦的兄长,章相都以党派之争,将他们一一贬去了岭南。
赵离人策划攻陷大理,章相却不赏赵兴,反以灭国之功厚赏张田张大人;赵离人制压南海,章相却至今不加微词,反勒令南海诸藩朝贡——细细数起来,赵离人有大功于国,朝廷数不赏不议,这是对赵大人不公,且不是一般的不公,是极度不公。想必赵离人对此也一肚子怨气,怀恨不已。这次,他尽起广南大军,南北两路进发,目标直指京城。此举未尝没有示威的意思,而向太后先赦免苏轼,再赦其学兄,那是在缓解赵离人心中的怨气。
陛下,你想,赵离人素有尊师地名声,朝廷恩赏他的老师,他若置之不理,依旧逼迫朝廷,如此一来,他过去营造的名声岂不尽毁。那他的学说、他的理论、他的主张,今后还有谁信奉?所以,广东水师封锁长江不怕,只要赦免苏公的圣旨传递给赵离人,他就不能继续装聋作
至于圣人派范纯粹去宣慰,那是图谋赵离人手中的那支军队。我听说赵离人在流北水河的军队穿着一身红,这支军队定是朱雀军,是章交给赵离人训练地环庆火枪手,因全身穿红,又使用火器,赵离人将之命名为朱雀军。
陛下,你想,昔日范纯粹、章、赵兴三人在环庆,曾联手击败西夏人地进攻,此三人在环庆的威望无人能比得上。如今章已经过世,能制约赵离人地,能制约赵离人手中那支军队的,唯有范纯粹。范纯粹一去,赵离人再想动用手中的军队威逼朝廷,恐怕心中也会存点犹豫。“
小皇帝虽然年纪幼小,但也不是傻瓜,他默然片刻,马上反问:“你怎么知道赵离人派来的是朱雀军?”
高俅咧嘴一笑,反问:“陛下,您以为赵离人会谋反吗?”
第三部 大军阀的狐步舞
第3274章 往前一步就是叛贼
听到高俅的问话,小皇帝沉默片刻,回答:“你也知道,小王驸马临终前,曾托赵离人照顾我,我与他多有私信来往——这些私信不都是你处理的吗?我知道,现在满京城的人都以为是我召赵离人上京护驾的。大殿之上,圣人曾两次张望我,可我,我真无法说清这事。
说到赵离人谋反,我知道人人都可能谋反,但赵离人不可能。他曾在信中跟我谈过连州演说、广州演说,他屡次在谈树立规则,规则保护人人……他以遵守规则要求辖下百姓,部勒士兵,怎可能谋反呢?一旦他谋反,他遵守的又是什么规则?
赵离人曾经说过,王荆公昔日以变法的名义,无视一切成法,结果导致无法无天。他还谈到:不要树立恶劣的先例。比如唐太宗杀兄继位,此后有唐一代,皇权争夺总是血淋淋的,而后导致唐朝每次继位之战,都是一场大内乱,国之精英在继位争夺中屡遭屠戮,而后中原元气尽丧,胡人轻易入关。
他还说:三国时代,曹丕逼汉献帝退位而篡,结果,他的后代也被司马氏逼迫——他常对人说:种下什么因,收获什么果。所以,刚才在大殿上,大臣慌乱不堪,我笃信赵离人不会叛乱,因为他承担不起叛乱的后果,也不敢给后代树立这个先例。
他在广南总是标榜自己树立规则,以此隐隐否定王荆公的变法,还说王荆公做事,破坏了所有规则,却不告诉人该遵循什么规则——法何法不预立,结果就是无法无天,无君无父无民。那么,他这次打算树立一个叛乱的规则吗?我估知他做不到。也不敢做。“
高俅苦笑了一下,忍不住调侃一句:“陛下可知道,赵离人虽有遵守规则的名声,但他现在更显赫的名声是:擅于钻空子。陛下真的信任赵大人吗?”
赵佶怎能不信任赵兴呐?!说到宋代皇帝对亲信大臣的信任。那几乎是一种近乎偏执的信任。宋神宗信任王安石不惜亡国,宋哲宗信任章也不惮亡国。而在真实地历史上,宋徽宗盲信蔡京,三代人持之以恒的努力,终于完成了亡国使命……当然,更有人认为宋代三代帝王的偏执信任,不止造成了亡国,而是“亡华夏”。
赵佶孩子气的点点头。高俅苦笑着探手入怀,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默默无语地递给小皇帝,小皇帝一句话不说,展信阅读,读罢之后,就手将信在烛火上点着。而后赵佶提起笔,在一张空白信笺上写下了三个字:“知道了!”
这三个字写的非常秀美,很有王诜地味道。
高俅也不说话,细心的折起这张纸,发现小皇帝已经在烧刚才的那张信皮,他躬身告退,小皇帝恍若未觉。
范纯粹一路往顺保寨急跑,这座顺保寨是为了防备辽国越境,而在边境上修的防卫堡垒。自从赵兴发明了水泥后。在边境的城堡已经开始募集资金,自发的改建成水泥石堡。赵兴头上挂着“检校枢密院詹事”头衔,这个官衔相当于小“使相”,民间也把这个官职统称为“太尉”——当然,连京城殿前司都指挥,也在民间被称为“太尉”……
头上顶着太尉的光环,顺保寨自然不会拦截,赵兴顺利地进入顺保寨,他许下巨资。要求顺保寨帮他征集小船。以便在初冬顺着流北水河直抵汴梁,这一耽搁。让高遵惠发觉不对,他一边调集河北禁军进行拦截,一边派人急报朝廷。
范纯粹就是在这种状况下进入顺保寨的,他摇晃着满头的白发,气喘吁吁的爬上了赵兴的坐舟,一路上,遇见他的朱雀军士兵一起向这位老大人行礼,范纯粹满头热汗蒸腾,直闯入赵兴的座舱。
他一路上没受拦阻,进到赵兴座舱中地时候,发现赵兴正在与一名身高与他相仿的壮汉查阅着地图,嘴里还念道:“失误了,我怎么没有计算到黄河水深呢,我居然能犯这个错误,想起来,我都钦佩自己。”
范纯粹站在门口大吼:“走啊,你为什么不走了?赵离人,再往前一步,你就是叛贼。”
赵兴听到范纯粹的声音,抬起头来,跟帅范交换了个眼色,转身冲范纯粹拱手:“老大人,说笑了,我护送朝贡使入朝,怎么就成了叛匪呢?”
范纯粹不管不顾,冲到桌前,翻看赵兴刚才查看的地图,那张地图上画着不少的圈圈叉叉,范纯粹仔细一找,没发现图上特意标注出什么敏感地方,他松了一口气,指点着扬州方向,质问:“护送朝贡使,需要两路进发吗,赵离人,我问你,你护送的是朝贡使,扬州方向那支船队护送的又是什么?”
赵兴无辜的眨巴着眼睛,回答:“当然也是朝贡使了,不过那些都是南洋上面小土王,地不过百里,民不过十万户,有时不过占据一座小岛,便自称为王,而我一般喜欢把他们称之为昆仑奴。
我坐舟上才是真正有分量的王,他包括两位交趾郡王,一位真腊郡王,一位呼鲁纳郡王,还有一名蒲甘城主。
这些都是大国使节,他们自然不屑与那些小王同行,而为了配得起他们地身份,我亲自陪他们上京,难道这也有错吗?居然提到谋反这个字眼,太令我伤心了。“
范纯粹把地图扔到地下,面容愫怒的回答:“你知道吗,先皇已薨,端王继位,朝廷新立,正在惶惶不安,你两路大军向汴梁进发,有何图谋?”
赵兴愣了一下,缓缓的站起身来,翻手摘下官帽,取下官帽上两根乌翅。旁边的帅范也有样学样,等这二人收拾完毕,赵兴下令:“ThKinisDeadLonLivthKin!——传令下去。全军摘盔缨,去官翅。举哀。”
赵兴在这里说了一句著名的英文,中文意为“国王死了,国王万岁”,更准确的翻译方式为:“旧王已死,新王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