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刚刚到杭州,专利局的官员还没有验证他们的设计,就又被赵兴拉到了义乌……
炸药这个玩意向来是危险品,经过多年研究,赵兴从西域挖来的两名火药匠师黄氏兄弟已经在火药事故中受伤,如今两兄弟中只剩下了重伤未死的黄二。但火药市场巨大的利润,依然让后继者络绎不绝。
据说,新炮在研究过程中发生了多次炸膛事件,已有多名匠师在事故中遇难。这种未经实战测试的火炮弄不好就是一个自杀工具,赵兴属下的炮兵都不愿接触,只有几个研究的匠师是贼大胆,他们巴不得尽快测试完毕,而后定型、装备全军。
得到赵兴的许了,这几名匠师兴冲冲的拽上来小炮,这种小钢炮是行军炮,它口径并不大。限于当时的技术条件,它的炮管也并不坚固,匠师们在山头兴高采烈的架设大炮,赵兴一抬脚,边向后山跑,边冲自己的孩子使眼色。
杨时也不是傻子,看到赵兴带着自己的孩子躲得远远的,他也抬脚就溜,等到现场清空,一名匠师傻傻的拿着一枚引信,跑到赵兴跟前乐呵呵的询问:“太尉,我们研究了几种引信,一种是延时引信,一种是触发引信,太尉大人喜欢哪种?我们就先试验它。”
赵兴一摆手:“拿远点……两种引信都行,随便你,记住,炮弹不要打到人群,要让他们体会到爆炸的威力就行。”
匠师拿着两枚引信,一转身兴冲冲的向山上跑,赵兴在后面扯着嗓子提醒:“小心,拿稳点,别掉在地下了。”
山上在摆弄火炮,山坡上,两千余龙骑兵静静伫立,久经训练的战马没有发出一丝响声,它们都安静的垂着头,等待主人的命令。
随着赵兴一声令下,士兵们从身上取出一块头巾,蒙住了马的眼睛,塞住了马的耳朵。战马不安地喷着响鼻,骑手们耐心地抚摸马脖,安慰着战马。等到赵兴这里一切准备妥当,山上举起了信号旗,赵兴这里举起回应。
不一会儿,两边的山口响起了嘹亮的军号声,赵兴这里吹号回应。随即传令官将手中的军旗一挥,山顶上匠师一拽炮绳,轰隆,炮响了。
这炮声在赵兴看来并不大。然而,在宋代的中国,它的爆炸声活像一个超级大炮仗。最多听过人嗓子喊声的村民们很不适应。但让他们更不适应的是炮弹触地后的爆炸声。这声爆炸震天动地,整个山梁都似乎抖了一抖。炮弹落地处腾起一朵大号的蘑菇云——这种蘑菇云在宋人看来,简直达到了极处。
这枚炮弹是用两种火药制成的,限于炮管技术,火炮的发射药依然采用了黑火药。但弹头里装的是威力更大的硝化棉。触发使引信撞地后,引燃弹头里地硝化棉,它发出的爆炸腾起十数米高的火云,弹坑深达一米。
“成功了”。山梁山的几个匠师相抱着欢呼。他们光顾高兴去了,忘了打下一炮。赵兴已经等不及了。他一挥手,吹号员吹起军号,士兵们催动战马,小步走向坡顶。
“吹军号,亮军旗,鸣枪示警!”
士兵们按照赵兴的指示,一起冲天放置手铳,而后约束着战马,小步走下山梁,向械斗现场逼过去。
与此同时,山坡口两端也各自出现一队士兵,他们人人手持双枪,乒乒乓乓的冲天上放了一通枪,而后齐声呐喊:“太尉有令,放下武器,弃械投降!”
山顶上才一亮开军旗,械斗现场已经一片喧闹,隐约可以听到几个年轻人在叫嚷:“爷呀,怎么把杭州那头老虎惹来了,谁干的,谁把他调来的,我们这块地方不是不归他管吗?”
“惹不得也!”义乌方面,几名年长者叫一声苦,而后吩咐族人与弟子:“快把武器放下,这人惹不得,好在他讲理,都扔下武器,我们跟他讲理。”
稍占上风的义乌人潮水般退开,对面的械斗者也悄然退去,但他们并没有放下武器,双方隔着老远对峙。
龙骑兵穿过械斗现场,他们小心控制马匹,防止战马踏到伤者或者死者,等骑现场分隔开,赵兴挥手示意医务兵救治伤者,并开始辨认遇难者遗体。
骑兵这一友好的举动缓和双方的对他们的敌意,赵兴招手下令:“两边的人,各自出来几个领头的人,过来辨认尸体,识别伤员。”
这要求令械斗双方无法拒绝,但他们没想到,交出了这几个帮首后,等于他们交出了人质。
为了防止械斗继续进行,这些辨认者禁止踏入械斗场,他们都跪在赵兴马前,医护兵每抬来一个伤者,或者阵亡者的遗体,就由他们现场辨认,谁的人放在谁那一侧,壁垒分明。而伤者也由医护兵进行包扎好伤口,分列两边。
赵兴看到现场救护工作已经进行了差不多,他一点双方的代表,用不容拒绝的口气下令:“叫你们双方的族长来回话。”
这是要询问械斗原因,处理械斗纠纷。械斗双方精神一振,立刻派一个代表回自己那一侧,不仅招来了族长,还带了几名伶牙俐齿的人,准备现场辩论一番。
赵兴却没有心思听他们的解释,这种宗族械斗一旦结下死仇,双方都听不进去道理,而且双方各自有各自的一套道理,没有旁的道理可讲,他下令:“没听到我的命令吗?放下武器,各自回家。你们几个族长跟我回衙门,再做理论……嗯,双方的伤员可以到医护兵那里包扎伤口,若有继续医治的必要,还需留下姓名,以便医官继续送药。”
械斗双方无法拒绝,他们只好派出人手,命令双方放下武器,各自回家。那些伤者有的求医官进行了救治,还留下名姓希望医官继续上门诊治,还有些人根本不屑找医官,自己草草包扎一番,各自回家。
堵住两边山口的士兵看到没有武器的村民,他们敞开道路放行,等村民们逐渐散去,赵兴才记起打量刚才炮弹的弹着点——这一炮从赵兴这一侧山顶开炮,打到了对面山顶,巨大的爆炸削去了一叶山梁,让对面山顶凭空矮了一层。
幸好这是土山,没有崩塌的岩石,否则大块滑落的岩石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赵兴正打量间,对面的匠师兴冲冲的跑了下来,眼巴巴的问:“太尉,我们已经把岩石引信装上弹头,已经填装到大炮里,这一炮什么时候打?”
赵兴惊出一声冷汗:“混蛋,你是说我一直处在炮口之下,万一你们的操炮手手一发痒,一拽炮绳,那我岂不……”
“绝不发嗲,绝不发嗲。”赶过来请示的匠师拍着胸膛保证,而后他又补充说:“大人,这火药研究频发事故,我们已经制定了严格的操作手册,火炮装填后,没有命令不准摸炮绳,还需要离开火炮一丈远。”
在匠师的千般恳求下,赵兴撤走现场的所有人后,允许那匠师再打一炮……可惜这一炮并没有成功,炮弹出膛后,倒是打中了目标,但炮弹却迟迟不爆炸,眼巴巴的等到日落时分的赵兴打了个哈欠,无奈的下令:“谁拉的绳,谁擦屁股。那枚哑炮必须取出来,拿回去研究一下为什么失败。”
匠师们苦着脸,畏畏缩缩的回答:“太尉,我们试验的那发炮弹成功了,绝无问题,这枚怎么失败的呢,不如我们用一个炸药包把它引爆,要拆除炮弹,实在太危险,稍一震动,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赵兴催促:“既然有了解决办法,那就快点动手,这山谷是人来人往的大道,炮弹放在那里太危险,必须赶快处理。”
赵兴说完话,转身领着孩子退回义乌县,一边走,还一边跟孩子耐心交代:“孩子,以后这种事可千万别自己干——专业的事情,让专业人士去干,我们只需要知道结果就行。这结果就是:我们的开发炮弹成功了,至于岩石炮弹,谁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