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在列赠源英明的诗是:“松桂晚阴一遇君,谁言鹄燕不同群。感吟池上白苹句。泣染箱中绿竹文。豹变暂藏南岭雾,鹏搏空失北溟云。为君更咏柏叶什,莫使风流俗客闻。”
源英明回赠橘在列地诗是:“恨我多年未遇君,山头一旦适成群。知音如旧初倾盖,会友无期只以文。胶漆交情斟淡水,琼瑶丽句遏青云。相携欲结林泉计。尘网喧哗不足闻。”
“橘在列”与“源英明”两人风雅至极的唱酬,让佛教僧侣和贵族武士倾倒,同性恋之风迅速在他们当中蔓延,并扩展到市民社会中,形成日本特有的“美少年”观念,传承逾千年而不衰。直至今日。日本仍盛行由“美少年”组成的各种演唱团,且每场演出必有展示其俊美身体的节目。
赵兴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谈到“源业平”地——那是三年前,在高丽。当宴席上人们谈起这位传说中“龙阳”之孙时,赵兴反唇相讥:“都说了这位源英明好男风。怎么会生下来个后代?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双向插头,男女都爱?”
日本人不在乎血缘,比如他们的“度种”习俗,这位源业平或许是抱养的种。所以,若赵兴只说这些,算不上对那位绝世俊男的攻击,但赵兴顺嘴又聊起他对男色的看法,声称:“我原本以为关东武士都是雄赳赳地大丈夫,却原来有这么一位雌啾啾的好男儿……关东也能出产超男,真出乎我的意外?”
这么一说。等于侮辱了全体关东武士。
古代信息传播的速度,一般以每年度若干厘米计算。这段话用了三年传到了倭国,最近曝光了。于是。关东武士团怒了,他们希望源业平能洗刷这个侮辱,这便有了源业平这次渡海之举。
他是来拼命地!
其实,从现代人眼光看,源英明、源业平的存在。或许是源氏首领特意挑选出来的“公关人员”。专门负责与喜欢男风的公卿打交道,如鱼得水地替关东武士弥合、沟通关系——所以这人骂不得打不得更杀不得。得罪他就得罪了日本全体爱好“唐风”的“同志”。
这正是赵兴头痛的原因。
赵兴慢慢的哦了一声,随口问焦触:“你的住宿问题……”
焦触赶紧回答:“我听兴哥的!”
“你就在我府中住下吧,回头也好帮帮马梦得。”
“瞧你说的,我能帮马都管什么忙……”焦触谦虚着。
程爽领焦触去安置,赵兴背着手,向后院走去,程阿珠跟了两步,赵兴中途停步,关切地问:“你地东西准备好了吗?带上伊伊,你俩上街去逛逛,买点首饰,买点装扮与杭州家里的摆设。我们的船马上回航,多买点,让他们带回去。”
程阿珠抬起头来,观察了一下赵兴地表情,小心地问:“官人,没事吗?”
赵兴抹了一把脸,换上一副笑容,精神抖擞的回答:“没事,你跟伊伊去吧,我要跟陈季常谈点男人的事。”
程阿珠误会了,脸一红,赶紧调转脚步,向陈伊伊房间跑去。
后院里,陈正带着儿子骑马。父子俩边走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陈已打算近日告辞回家,最近只要儿子没事儿,他就抓紧时间交流,并联络感情。
除陈不群外,赵兴的其他学生还在院里装配铜灯,由于卜庆事件完美了结,学生们没了搜捕活儿,所以,一部分学生跟随马梦得熟悉京师商界,另一部分闲着地学生则围拢在一起做手工课。赵兴也偶尔过来给他们教点机械原理,师徒们如此打发闭门后地时光。
昨夜满院灯海,歌伎们唱的是“明月几时有”,所以这种铜马灯被命名为“明月夜”。按惯例,这些铜马灯会被分成几个款式,有学生或者学生家长出面经营,所以学生们做得很认真,他们一边做一边商量马灯地分类,比如檐下灯、案头灯、马车灯、提步灯……等等,不用赵兴吩咐,他们已各自分派好了生产分销事宜。
陈觉得这都是程族产业,儿子最好不要跟人抢食。所以强拉着孩子陪他骑马。此际恰值正午,春光正好,父子在湖边溜着马。陈一边骑,一边向陈不群讲述他刚从赵兴那里学到地骑姿。
倭女已不在湖边,这样的天气,湖水冰冷刺骨。也唯有倭女习惯用这种冰水洗衣服。倭女干完了活离开,那些仆人们也整理好池塘走了,湖边就再无旁人,显得静悄悄。
赵兴慢慢的踱到湖边,冲陈招招手。陈翻身下马,牵着马来到他身边。两人相互行了个平礼,赵兴问:“季常兄,你知道唐式的斩首礼吗?”
“斩首……礼?斩首怎么是一种礼节呢?我没听说过,或许。等你老师回来了,问问他就清楚了”,陈以为赵兴也不知道,因而向他询问答案,所以做此回答。
“我知道,我知道这种唐式斩首礼。传说,这是一种谢罪礼,或为牺牲(以自己的殉死来拯救部下或同僚生命,形如祭祀时所献上的牺牲);或为死谏(为了劝谏主君而殉死);或为名誉(为保住自己地脸面殉死);或为先烈(比主君先行踏上死途);或为追义(为了尽士道义理而殉死);或为无诘(痛饮悔恨之泪,避免别人指责而殉死);或为引责(对自己的过失承担责任)……
倭人也认为。它不完全是唐礼,而是一种汉礼,是三国战乱时随移民传入倭国的。唐代,中原已很少用了。不过,倭人都把它称为唐礼,是因为唐史上还有这种殉死的记录……
季常兄,我需要你帮个忙。学一学这唐礼。因为我马上要与倭人进行一场比斗,想请你作为监礼人。因为这场比斗下来,必有一人无诘——嘿,我找不到其他人了,这种礼节比较血腥,其他人没有这份胆量,唯你陈大侠。“
陈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兴,迟疑未定的问:“如此血腥的礼节竟是汉礼,我倒闻所闻问。”
“汉史唐史上都有记载,具体记载在那儿我忘了。陈大侠所需做地就是:殉死人双膝跪地,执行殉死仪式流程,如他没有勇气将仪式进行完,那么监礼人要在他身子前倾的一瞬间出刀,从后切断他的头颈。
这一刀不能完全砍断对方的头,因为脖子砍断了,满地滚地很麻烦,所以要留一点皮肉,颈皮牵连……“
陈意味深长的说:“这需要一把很锋利的刀……可这是刽子手的技巧,你应该到刑部去找一位积年刽子手,而不应该找我。”
“我会送你一把锋利的刀,这把刀可以拦腰砍断两个人的身体而不卷刃……我刚才说了,这是一种礼节,执刀人名叫介错,对手的介错人是一名倭国少将,刽子手的身份怎能拿到这种场合,所以我必须找一个身份相当的人——唯有陈大侠了。”
陈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气,这会他明白了,这是一场不胜则死地生死赌斗。他仔细的看了看赵兴的表情,笑了:“我本想问问你要不要紧,可我现在不问了……你若没有胜利把握,不会谈起这场比斗时神情中还带着一丝兴奋……我看出来了,你别瞒我了,你整个就一个嗜杀成性地人!”
陈回身看了看远远侍立在身后的儿子,继续说:“不群已经告诉我:你这次闯西洋,大大小小经过十余次搏杀,每战不留俘虏。我原本还在想;怎么一个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的赵离人,会如此拼起来不要命……我还以为是不群在编故事呐,原来那一切都是真的。”
顿了顿,陈说:“好吧,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练习——我估计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在此期间,陈大侠好好练一下怎么砍人脖子,剩下地礼节部分与动作步骤,我会慢慢教给你。”
陈笑了:“练习……哪里找那么多脖子让我砍?”
“用湿草席!具体来说:就是把草席浸湿了水,密密地卷在一起,然后用丝绳扎紧,立在地上。练习一刀斩过湿草席的本领。据说,倭人测试过了,能够一刀斩断滴水地湿草捆地力量。等同于一刀斩断人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