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娥不喜坐桥,一向都是骑着马在家丁的拥护下奔走的,见到小贩从不躲闪,横冲直闯的就冲过去,撞得四处一片狼籍,小贩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回城的路上,路过一片山林,一个倒在路上的毛茸茸的动物却挡住了程月娥的路。
跨下那匹黑色的马是程金虎请人从边境运来的,花了大笔的银子,据说是跟随忽必烈争战无数的坐骑的后代,能争善站,脚力非凡,因程月娥喜欢,便毫不犹豫的赠予了爱女。程月娥就给这匹黑马取名“黑豹”。这黑豹一向沉稳,却不想见了这倒地的动物,吓得前蹄高举,惊声嘶鸣,差点没把程月娥从马上掀下来。
立刻有家丁稳住黑豹,跑上前去探看。
“二小姐,好像是只受了伤的貂!”那家丁砸着嘴,双眼贪婪的盯着那只貂看:“这毛色还真是顶级的光亮,要是卖了得值不少大洋!”
“貂?”程月娥好生奇怪,怎么会有貂横卧在马路上?她下马走上前去。却见那只貂一身柔亮的紫色皮毛,好像被什么动物嘶咬过似的绽开一道道伤口,血从皮毛深处汩汩的流出,地上的雪被染红了大片。
此刻,那只貂正微微抬着头,用一双琥珀色的澄清双眸盯着程月娥,那眼神没有不安,没有害怕,只是平静的、波澜不惊的、高傲的看着她。
程月娥与那貂对视了一会,兀的笑了:“真是个通人性的东西,竟没有惧意,好样的!”她吩咐手下的家丁:“抱上它,我们回府。这东西我喜欢得紧,从今儿起就养着了。”
家丁忙应允着,抱起了那只貂。
都说这程月娥是天生的暴戾胚子,只是投错了女儿身,程金虎常说,若月娥是男娃,那肯定是个翻天覆地的角色。
这会子,这个嗜血的妮子正一手持刀,一手抓着一只兔子,这只兔子全身雪白,正用力的挣扎着,程月娥面露凶光,用力的将刀捅进兔子的咽喉,“噗”的一声,血溅出来,顿时染红了兔子洁白的皮毛,那兔子挣扎了两下,也终于不动了。
程月娥得意的笑笑,一扬手把兔子扔在一只有着紫色华贵皮毛的貂的脚下:“吃吧。”她说。
那只貂没有低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程月娥,那神情既傲慢又端庄,它身上的伤似乎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从不进食,每日除了喝些清水,再不肯吃一点东西。
“你不吃?”程月娥把手上沾着的血抖了抖,“可见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保不准是个什么邪物。哼,也罢,暂且养着你吧,瞧你那一身的傲骨,倒也教我佩服。”
“二小姐!”一个家丁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放肆!”程月娥一把推开那家丁,一脸怒容,举手就要打。
“二小姐饶命,二小姐饶命!”那家丁哆嗦着说,“实在是有大事禀报!”
“什么事?”程月娥皱着眉头不耐烦的问。
“天、天要塌下来了!”家丁泪如雨下:“老爷、老爷他……”
第五卷 上弦月 第八章 血染
“你发的这是哪门子的疯?”程月娥瞪起一双杏眼,“跟这胡绉八咧什么,哪里的天要塌下来?信不信我一个耳刮子扇你一边去!”
“二小姐!”那家丁是程金虎在乡下从人贩子手里卖回来的瘸腿小子,因见他可怜,程金虎就唤他做“苦儿”,让他在府里谋个传话的差事,苦儿对程家倒是忠心耿耿,此时他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老爷他……他在路上遇上了一路土匪来劫金子,开枪激战,结果……结果就没能站着回来!”
程月娥脑袋嗡的一声,她顿了顿,好像想理清思路:“什么什么?你说老爷怎么了?”她皱着眉,把耳朵凑近苦儿。
“老爷……老爷他死了!”苦儿抹着泪哭号着喊道。
“啪!”清脆的声音传来,苦儿捂着脸跌坐在地上,看着浑身发抖的程月娥。
“我把你这乌鸦嘴的死人,再胡说就一枪嘣了你!”程月娥伸手在怀里摸索着,想要拽出枪来,手却哆嗦着,好像忘记了枪揣在哪里。
“二小姐!”苦儿卟通跪下,“不信你去正堂看看,老爷的尸体就停在那!”
“好……若是你慌报,看我怎么收拾你!”程月娥指着苦儿,手不住的颤抖,她摇晃着奔向正堂,头脑里一片空白。还没进正堂就听见哭声阵阵,程月娥心下一紧,忙快走几步,一进正堂,就被眼前的景象弄得傻了眼,只见家人和下人们在正堂里跪倒一片,失声恸哭,她的爹爹――程金虎正直挺挺的躺在一个架子上,身上的白虎皮袄上绽出无数枪眼,血已经凝固成黑色,双目却怒睁着,眼神里有着甚多的不甘和不满,好像下一秒就可以一跃而起,将忤逆他的人杀个片甲不留。
“爹!”程月娥悲呼一声,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水……”程月娥伸出手唤着,没有人应。她动了动,吃力的张开眼睛,扶着床沿坐起身来,环顾着四周,是自己的闺房没错,可是怎的如此冷清?下人们都到哪去了?
她用手支撑着自己,虚弱的下了床,走到八仙桌边,想给自己倒杯茶。
茶壶是空的,她随手一扔,伴着“哗啦”一声的清脆声响,她喝道:“小六!”
无人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