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仙人村年年赋税最低,所以这回征兵,会优先从仙人村征。也就是说。”叶秋看了朱长富一眼,声音压得极低。“除了我们两家交税高的,其余人家。每户出一丁。”
人群彻底沉默了。
叶秋的声音压得再低,可这一瞬间,连针掉到地上都都听见。所以,大家全听见了。
仙人村一共二十七户人家,除去他们两家,那就是要征二十五人?如果他们村走了二十五个壮劳力,那会变成怎样?
天,阴沉沉的,又夹杂着细雨飘下,更显得那西北刮来的风,吹得人钻心透骨的凉。
看着眼前震惊、悲恸、愤怒而又绝望的老人、孩子、男人、女人,金求盗只觉得胸口象压着整整一块乌云,又冷又沉。
终于,他慢慢低下了头。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自己这身官服带来的消息,给这些无辜的百姓们低了头,“抱歉,职责所在,请大伙儿谅解。”
谅解不了!
所有在场的人都快炸了。
不管是仙人村,还有北田村的村民们,都谅解不了。
仙人村是穷,可北田村难道就能富到哪里去?无非是占着地好的优势,每亩多收个三五斗。可谁敢保证,下回不是自家遭灾?那时如果还这么征兵,他们怎么办?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今年征兵上头就是这么下的令。说交税少的人家地也薄,留那么多人在家也用。倒不是如去当兵,混口饭吃。活着的人,不也多剩些粮食?”
金求盗带来的衙役,面对着群情激愤的村民们费劲的解释着。可这样的解释,就跟火上浇油般,激起更大的怒火。
“放他娘的狗屁!”连升捏着拳头站了出来,额上青筋爆起,明显想打人了,“是哪个放狗屁的说这样话,让他站出来!”
衙役不由吓得后退一步,连爷爷拦在了孙子前头,“我这孙子说话不中听,可方才差大哥的话,确实是不讲理。我们山上田地薄,种粮本就不易。能得这些粮食,那也是一家老小流汗流血刨出来的。若是让这些年轻汉子都走了,靠我们老人孩子,你让我们怎么种地?”
叶秋忙道,“再说那税,好地税高,差地税少,这也是官府定的。若说我们村地不好,交的税少就活该去当兵,那不是逼着我们扔了山上田地,全去山下跟人抢好地么?难道官府竟是这个意思?”
“就是!那要这样,咱们还种个屁的地呀,全挤到城里去讨饭拉倒。等到了时候就去当兵,人还不知快活多少。”
“说得是。今天你们要不把这个理说清,这事我们不依!”
……
说话的官差吓黄了脸,要是这么多人涌到镇上去讨饭,那才真是要大乱了。
金求盗心中大骂,恨不得踹这蠢货两脚。郑亭长生怕他敷衍了事,硬把此人塞给他作伴,瞧瞧这话说的,不是自己作死么?
可真要激得大伙闹起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正在想要怎么让大家先冷静下来,人群中忽地传来尖利哭声。
“这要是不依,会不会惹来官兵?到时真打起来。那可怎么办?”
说话的是董老太。虽然她不讨人喜欢,可这话却有几分道理。直如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让大家都激灵灵打个冷战,暂时消停了几分。
官兵。这对于善良的老百姓来说,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他们有锋利的刀枪,他们有战马和铠甲,他们杀人都不用偿命,他们就算两个村子加一起才多少人,能经得起几个官兵讨伐?
有些老人,已经绝望的开始抹起了眼泪。
官兵是他们无法反抗的,就算他们人能跑,可家里的田地怎么办?真要扔下这一切。这天大地大,他们又有何处可以安生?
这时候,两个原本同仇敌忾的村子悄然分开了。毕竟这是仙人村的事,又不是北田村的,值得为了这个,得罪官兵么?
魏正英深吸一口气,走到金求盗跟前问,“若这次征兵都按交税的数额来,那咱们北田村得出多少名额?”
金求盗一哽。目光不自觉的就落到了叶秋身上。
他能说这当中就是陶家搞的鬼吗?然后,也连累了全镇的乡亲。
也不知郑亭长收了多少好处,竟做出这样让人戳脊梁骨的缺德事。可他没有证据,就算有。他又能说么?
“其他村子的征兵情况我还不清楚,仙人村是我第一个接到的通知。”